地方立法限制人肉搜索引爭議 官員害怕網絡監(jiān)督

    “獨特的反腐功能”

    《中國互聯(lián)網狀況》白皮書表明，截至2009年底，中國網民人數達到3.84億，互聯(lián)網普及率達到28.9%，超過世界平均水平。

    目前，我國有上百萬個論壇，2.2億個博客用戶。據抽樣統(tǒng)計，每天人們通過論壇、新聞評論、博客等渠道發(fā)表的言論達300多萬條，就各種話題進行討論，表達各自的思想觀點和利益訴求。

    在此過程中，網絡也成為重要的輿論平臺。尤其在“周老虎事件”后，人肉搜索成了公眾監(jiān)督政府及官員的一大利器。

    隨后，被網友稱為“史上最牛房產局長”的周久耕，浙江公費出國旅游團，以及“鄧玉嬌事件”“躲貓貓”“俯臥撐”等事件中，人肉搜索都會詳細公布目標人的姓名、照片、家庭、住址等，讓其無所遁形。

    多位受訪專家認為，人肉搜索在公民中的興起，主要原因除了政府信息不夠公開、不夠透明外，還與官員權力得不到制度化的有效約束，以及民主監(jiān)督流于形式有關。

    北京市直屬機關一位年輕官員私下憂慮地告訴本刊記者：“現(xiàn)在網絡那么發(fā)達，網絡監(jiān)督幾乎無所不在，說不準什么時候言行不妥，就成為網上人肉搜索的對象，搞不好就得丟官挪位?！?/p>

    本刊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有這種想法的官員不在少數。多位官員坦承害怕網絡監(jiān)督尤其是人肉搜索，并稱網絡監(jiān)督對自己形成極大的精神壓力。

    “身正不怕影子斜，正直的官員是不用擔心人肉搜索的?！鄙蛴衍娬f，人肉搜索這一來自四面八方的監(jiān)督，不僅監(jiān)督官員執(zhí)行公務時的行為，而且監(jiān)督其私人生活中的行為，或者由監(jiān)督其私人生活中的行為轉而追究其公務行為，防不勝防?！坝捎谌巳馑阉鳘毺氐姆锤δ?，一些自身有貓膩的地方官員對人肉搜索心懷恐懼，就會有‘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想法”。

    “有些官員之所以害怕人肉搜索，本身就是心虛的表現(xiàn)，或是自身不干凈、不廉潔，有讓人說三道四的‘把柄’。”尹韻公說，“但也不排除有些官員網絡問政能力不強，無法適應網絡監(jiān)督，從而產生排斥心理。”

    尹韻公認為，人肉搜索是普通公民監(jiān)督政府、監(jiān)督官員不太多的渠道、不太多的手段之一?！霸诋斚鹿賳T‘前腐后繼’的特定環(huán)境中，如果對人肉搜索實施打壓，只會讓某些腐敗官員更加肆無忌憚，不利于反腐敗的深入開展?！?/p>

    沈友軍也表示，在反腐機制尚未健全，腐敗行為屢禁不止的背景下，人肉搜索的反腐作用不可低估，“目前權力尋租的花樣不斷翻新，相關監(jiān)督制度形同虛設，而且官員財產極不透明，立法禁止人肉搜索為時尚早?！?#160;   

    “雙刃劍”不能“一刀切”

    多位受訪專家也提醒，人肉搜索畢竟是把“雙刃劍”，在被貼上“反腐利器”標簽的同時，不能對普通公民隱私權任意踐踏。比如北京王菲狀告“北飛的候鳥”等3家網站侵犯個人隱私權案，即是典型。

    北京重光律師事務所余英杰律師稱，公民隱私權當然要保護，但有些地方立法機關禁止人肉搜索，公開打的是保護公民個人隱私權的旗號，卻沒有對這一權利作出合理的界定，模糊了官員隱私和普通公民隱私的區(qū)別，讓官員搭上了保護普通公民隱私的便車。

    “官員手握公權力，直接影響著公共利益，他們的某些個人資料，比如財產，兼職等信息，已不再屬于‘私’的范疇，也就不存在‘隱’的問題?！庇嘤⒔苷f，“如果只是簡單地一視同仁地保護官員和普通公民的個人信息，難免給人感覺是在屏蔽網絡監(jiān)督通道，維護官員既得利益。”

    尹韻公也持此論：“在一定意義上講，官員屬于公眾人物，他們的隱私權不能像普通公民一樣受到絕對保護。如果不加區(qū)別地禁止人肉搜索，就有禁止公民監(jiān)督和批評政府之嫌?！?/p>

    在多位受訪專家看來，對人肉搜索不能以偏概全、因噎廢食，更不能“一刀切”地禁止，但可以通過立法的形式，對人肉搜索行為設置一個合理的法定邊界。

    南開大學教授齊善鴻提出一條原則：只要人肉搜索有利于維護公共利益就應得到鼓勵和支持，否則，就應受到限制。

    他認為，在尋求個人隱私權與言論自由方面，應找到一個平衡點。在強調普通公民隱私保護的同時，應將官員個人隱私和有關公務信息區(qū)隔出來，一方面積極引導民眾的監(jiān)督方向、提升監(jiān)督能力；另一方面寬容公眾在揭露腐敗時難免出現(xiàn)的暴露官員個人信息的侵權責任。

    余英杰也建議，可制定法規(guī)分清官員和普通公民的隱私范圍，設定一個公平、理性的游戲規(guī)則，從網絡管理上對人肉搜索進行規(guī)范管理，使其在法治環(huán)境下發(fā)揮應有的積極作用。

    據專家介紹，人肉搜索在國外也大量存在。人肉搜索在日本被稱作“網上侵犯人權問題”，在法律上有的受害者以損害名譽提出民事訴訟要求賠償，但因為限制網民網絡行為會觸及言論自由的問題，因此日本在這方面仍很慎重。

    在英國，無論政府、法律執(zhí)行機關，還是其他機構或個人，在收集和取得個人數據時必須通過公平合法的方式，并在收集之前依法登記。美國則通過行業(yè)自律和判例法并配以單行立法，來實現(xiàn)對個人數據的保護。

    針對我國現(xiàn)實，多位受訪專家指出，當前地方政府的精力不應放在為官員打造“遮羞布”上，而應對官員權力進行有效制約，尤其要完善信息公開制度，比如官員的財產公開，財政支出公開，行政、司法程序、過程、結果公開，等等。

    尹韻公說：“政府在信息公開方面還有很大的改善余地。如果公民的知情權能得到滿足，如果對政府、官員的監(jiān)督渠道暢通，那么人肉搜索這種監(jiān)督形式，就會隨之消失。”

    他還樂觀預計，6月8日《中國互聯(lián)網狀況》白皮書的發(fā)布，給了網絡監(jiān)督一個基本肯定，也意味著一個更開放、包容而又透明的網絡時代已經來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