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模特自揭辛酸 最難堪是當異性面脫衣

????自90多年前劉海粟大師不惜戴著“國內(nèi)藝術界淫賊”的帽子，在上海美術專科學校首開人體模特畫訓練以來，人體模特早已成為我國美術界中的衍生職業(yè)，作為“模特族”中較為特殊的“部落”，人體模特與現(xiàn)今主動要求炒作、“博上位”的演員、歌手和T臺模特不同，他們一直在“默默無聞”中被動地接受著社會輿論的關注。在經(jīng)歷了近百年的歷程后，人們對人體模特的看法有所改變嗎？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究竟怎樣？

????帶著這些疑問，記者連日來奔波于廣州美術學院的師生和模特組之間，揭開畫模神秘的面紗。

????尷尬：

????最難堪的是在女生面前脫衣服

????做人體模特時，雙方會不會有“性沖動”的問題，一位已有13年從業(yè)經(jīng)驗的模特回應說：“只要你自己心里沒有邪念，對方就會尊重你?！倍嫾覀兊姆答佉彩恰靶娜缰顾保晃磺嗄甑袼芗艺f：“我們4年的大學，有3年是上人體課過來的，根本不會有什么想法……兩碼事，那就是上課，在學習，或者可能我們的抗敏度太高了，已經(jīng)麻木了……”

????今年31歲的阿云從小在瀏陽河邊長大，17歲時，阿云來到傳說中“遍地是黃金”的廣州謀生，長相秀麗甜美的阿云后來結識了現(xiàn)在已成為她丈夫的阿龍，“他介紹我到學校里面做模特?！?/p>

????回憶起當年初入行時的情景，今天的阿云仍掩飾不住臉上的羞澀與難為情，“老師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發(fā)育完全了嗎’？天啊，那時我剛18歲，當時臉就‘騰’的一下紅了！”為了多賺錢，阿云同意上人體課，于是在當了一周的著衣模特后，學校給阿云排了第一堂人體課。那是有“和尚班”之稱的油畫系，全班7個人，都是男生。

????人體寫生課通常都安排在頂樓或專門的天光課室，以保證不“走光”。一般會為模特在教室里安排一間小的更衣室，阿云在上課前5分鐘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可在更衣室里憋了10多分鐘才硬著頭皮走出來。走到畫臺上不過數(shù)米的距離，卻舉步維艱，“7雙明亮的眼睛靜靜地盯著你看，是盯著你一絲不掛的身體……”這是上個世紀90年代，一個18歲少女應有的羞澀。老師也很照顧阿云，第一次課讓她擺坐姿，而且還是側面，盡量減少她的害羞感。

????“過了第一次，以后就自然多了，其實都很單純，慢慢就放松了。”

????最讓阿云感到“難堪”的不是第一次“脫衣”，而是3年前，已經(jīng)“久經(jīng)沙場”的她在給備考美院的學生做速寫人體模特時的一幕，“從沒有過200多人一起畫的時候，而且男女都有，就那樣把我圍在中間，盯著我畫，就那次覺得臊得很，頭都不敢抬，火辣辣地難受。”為什么會這樣？阿云只是一個勁地重復“那么多人，而且男男女女都有”。

????細細想來，這次經(jīng)歷與以往阿云的上課情景確有不同，“人多”是一方面，但或許更關鍵的是在場畫畫的人除了男人，還有女人——從兩性心理學分析，成熟女性在男性面前裸露身體，雖然有羞赧之情，但同時也有一份展現(xiàn)美好身姿的自豪感縈繞心頭。而將自己的身體同時暴露在男性和女性面前時，內(nèi)心的自我價值判斷和認知就會發(fā)生改變。正如阿云所說，“在我們老家，兩個女人如果打架，最容易激怒對方的是撕扯她的衣服，更別提將身體暴露出來了！”那一次，她“無地自容地堅持3個小時”。

????據(jù)了解，美院對人體寫生課有嚴格規(guī)定：畫人體必須3人以上在場；男模特需按國家規(guī)定至少著三角褲；女模特則以側姿、臥姿且?guī)а陲椥詣幼鞯脑煨蜑橹鳌?/p>

????記者手記：

????人體模特阿云平時愛穿寬大、低調(diào)的衣服，她告訴記者，這就是她平時穿衣的風格，“或許是因為平時‘脫’得太多了，所以喜歡穿多點，包得嚴實點……”這令記者心有感觸。幾天的采訪，記者接觸到許多畫模，尤其是女性，都不愿袒露她作為人體模特的身份。

????自上世紀初，劉海粟大師“冒天下之大不韙”，在中國開人體模特寫生課先河，到徐悲鴻稱人體模特是“范人”，到毛澤東提出畫人體是科學，“不要不行！”時至今日，不難發(fā)現(xiàn)，時間沒有將普羅大眾對人體模特的偏見與歧視齊齊帶走，哪怕這偏見和歧視越來越少，哪怕只有那么一丁點，給畫模從業(yè)者帶來的心理壓力卻是“那么一丁點”的成百上千倍……

????還有一點令人感到“蒼涼”的是，人體模特只能作為美術教學中的基礎訓練，當一個畫家學成“出爐”后，則很少會拿人體畫作品去參加比賽，“因為人體畫獲獎的幾率很小?！惫P者希望中國也能誕生如西方“大衛(wèi)”一樣的經(jīng)典之作。

????婚戀：

????絕不敢讓男友知道工作性質

????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xiàn)，不少畫模對自己的職業(yè)都有顧慮，最怕被家人、男友知道自己的身份。長久以來壓抑在內(nèi)心的不安與隱忍使不少畫模都有轉行的打算。

????男友知曉身份被逼分手

????小孫3年前經(jīng)朋友介紹當上了畫模，她的目標是“攢夠10萬元，就回老家結婚生子，過平常人的日子”。小孫已經(jīng)有了心儀的男友，但男友在老家，她是絕不敢讓男友知道自己的真實工作的，因為好友春是她的前車之鑒：“春炒更做攝影模特時拍過一組裸照，她沒想到自己跟未婚夫偶然逛街的時候會看到那張照片，雖然只露了半張臉，但男友還是認了出來，結果回去就分手了?！毙O為春感到惋惜，也因此更緊張自己的婚姻幸福。

????思思是為數(shù)不多的，對未來持樂觀態(tài)度的女孩。與其他人入行的原因有些不同，思思是為了給自己治病。幾年前，剛上大學的她因病導致小腦萎縮，于是輟學了。她的理想是通過做畫模養(yǎng)活自己，攢錢給自己看病，將來再找到白馬王子，戀愛、結婚、生子……她對未來憧憬無限。

????青春飯無法持久

????曾是美院“第一名?！钡陌⒉ǎ聿母咛?、豐滿、勻稱，白里透紅的膚色是許多油畫課格外喜歡的寫生對象。但結婚后，阿波的身體變形較為明顯，課時一下便少了許多，從第一“名?！钡奈恢蒙贤讼聛恚谑?，阿波一邊接著做畫模，一邊做起了小生意——賣繪畫文具，畫板、畫架、顏料、紙、筆……只要美院的老師和同學有需要，她都會第一時間知道，這樣她的貨品根本不愁銷路。

????除做小生意外，還有畫模兼職做攝影模特，形象好的還有機會拍廣告，或是應征大百貨公司的柜臺女郎，但后者大多仍靠青春吃飯，看不清未來的出路和方向。

????夢想從畫模變成畫家

????阿云是人體模特中比較特殊的一個，她工作之外的唯一嗜好就是畫畫。

????阿云習畫至今已經(jīng)有5~6年的時間了，她的人體抽象畫在美院師生中有很好的評價，“她沒有受過學院式的專業(yè)訓練，腦子里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所以表現(xiàn)方式、色彩運用都很大膽，是很多美院的學生所不及的。”廣州美術學院版畫系的雷老師曾這樣贊譽阿云的習作。這些鼓勵給了阿云繼續(xù)做人體模特的動力，因為她有了一個“從畫模走向畫家”的夢想。

????收入：

????3小時收100元 月入2000元左右

????模特，通常給人們的印象是年輕、時尚、前衛(wèi)、奢侈、高收入……但這些字眼與人體模特的關系不大。據(jù)了解，廣州美術學院現(xiàn)有固定模特100多人，其中三分之二都可以接受人體寫生課，因為人體模特的酬勞是最高的。按美院通行的“行業(yè)標準”，3小時的半天人體寫生課下來，人體模特可以拿到100元酬勞，著衣模特的酬勞則只有52元。

????由于做人體模特收入更高，入行后的畫模們很快便紛紛熱衷于做人體模特。但同樣是人體模特，勞動量和辛苦程度也大有不同?！疤芍木捅茸妮p松，坐著的就比站著的輕松，站著的就比倒立的輕松……”因為無論什么姿勢，價錢都一樣，所以大家都喜歡擺輕松的坐姿。但阿云對此很少挑剔，除非已經(jīng)連著上了兩堂課，她會主動提出擺一個較為輕松的姿勢外，通常情況下，她都會順從授課老師的意思，擺出“符合要求，充滿動感”的姿勢。“最累的一次是倒立，斜掛在一個近乎直立的斜板上，大頭朝下，大腦充血的滋味太難受了，按規(guī)定，20~30分鐘才能休息5分鐘，那節(jié)課3個小時下來，頭直暈，想吐都吐不出來。”

????盡管有不為人知的艱辛，但阿云不可抑制地描述著她第一次領到酬勞時的興奮之情：“1997年的時候我就能拿到1000元的月工資，再辛苦都值了！”

????不過，像阿云這樣的老模特往往會遭遇“老師和同學已經(jīng)可以閉著眼睛把你畫下來的尷尬”，所以阿云會不辭辛苦地奔波于各個系的人體寫生課，而且一有時間，還到外面去炒更賺外快，這樣每月大概有2000多元的收入，“我要利用有限的時間和青春賺盡量多的錢，為以后打算。”

????延伸閱讀：

????除了學校安排的課時，畫模們有空就會去外面炒更，不過炒更有風險，阿云透露曾有人約了她上午畫人體，說一共有三個人，可阿云準時到達后，發(fā)現(xiàn)對方只有一個人，而且“牙沒刷、臉沒洗地躺在床上，還叫我快點換衣服，說要畫了”，阿云堅持要他起床洗漱后再更衣畫畫，“結果對方就罵了粗口，我也還了口，然后就憤然離去了?！?/p>

????在畫模這個群體中，很多是夫妻倆都當畫模，相對而言，這種情況的家庭關系是最和諧穩(wěn)定的。更多的情況是對方知道女友是人體模特時，都很難接受，分手居多，走進婚姻的很少。

????專家觀點

????畫模并非“以貌取人”

????丑得有特點也是寫生的好對象

????“畫家畫的是人體結構，而不是美人?！薄叭梭w模特要有特點，高矮胖瘦、年齡老少都要畫，如果丑得有特點也是寫生的好對象?！泵涝鹤钅觊L的人體模特老李，已經(jīng)90歲了，歲月在他身體上留下的年輪是其最突出的特點，從美術研究的角度，老李有他獨特的美存在。

????同樣是模特，T臺模特、平面模特、廣告模特……這些行業(yè)似乎都有一個評判標準，如身高、外貌、腿長等，但在人體模特中評判好壞，是否專業(yè)的標準是什么呢？記者采訪了以畫人物著稱的廣州美術學院教育系主任張弘、國畫系副教授陳朋和高級油畫進修班班長林俊生。原來，人體模特這個行當并非“以貌取人”。

????模特雖不分美丑，但確有專業(yè)之分。做的時間較長、或水平較高的人體模特“他的一站、一坐都很有畫味，這一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需要點天分”。還有，模特能否一個姿勢擺好后，保持較長時間不動，“穩(wěn)”很重要！此外，模特的領悟能力和理解能力也是體現(xiàn)是否專業(yè)的標準。據(jù)了解，人體模特的姿勢都是通過老師的語言指導自己擺出來的，幾乎沒有人上前手把手教模特擺成什么樣子，這里或許有避諱“身體接觸”的嫌疑。也正因為此，模特本人的領會能力對于畫家的創(chuàng)作而言也十分重要。(劉艷 林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