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強接受法庭宣判(市五中院供圖)
石佛頭一座(高36cm,底座長12cm)
文強位于武隆仙女山的別墅 ????4月14日,重慶市第五中級人民法院對文強及其手下的所謂“三大金剛”黃代強、趙利明、陳濤涉黑案進行一審宣判:經審理查明,1996年-2009年,文強單獨或與其妻子周曉亞多次收受20多家單位和個人所送的財物1211萬余元,其中文 ????從文強被正式宣布“雙規(guī)”到一審宣判,已經8個多月時間,外界眾說紛紜,網絡上更是版本眾多,記者通過詳盡的采訪,力圖讓讀者更真切地認識文強這把庇護了眾多污泥濁水的“黑傘”。 ????“文強出事了!”從2008年一開年——甚至更早到無法考證的時間,傳言就與文強如影隨形?!拔乙猜犝f我被雙規(guī)了?!蔽膹娫诠_場合得意地辟謠。其實,他只是在等待第二只靴子掉下來 ????沒有人知道文強是否聽過這個故事:樓上的人晚上回家,總是習慣將兩只靴子“咚咚”兩聲扔在地板上,后來有一天,樓上的人回家后,只扔了一只靴子就睡著了。樓下的人在煎熬中等待第二只靴子的落下…… ????文強專案組的警官們說,文強在等待這第二只靴子落下時,心里一直很煎熬,很長時間,一種“不祥”的預感和恐懼,始終伴隨著他。 ????2008年4月的一天,文強曾接到一個會議通知,特別強調不要帶任何東西。文強莫名地慌亂起來,告訴老婆周曉亞:“如果我下午5點后沒回來,就是出事了,你就去橋上把錢都扔到長江里!” ????虛驚一場。這天文強開完會早早回到了家。周曉亞在接受審查時說,長年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文強,一年難得回家住個十次八次,這一周卻幾乎天天回家,“但過了之后他又放松了?!敝皇撬_始不斷叮囑老婆:“如果我出事了,你就去找黃代強?!秉S代強是他在警方的心腹之一。 ????但多行不義必自斃,第二只靴子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2009年8月7日凌晨1點過,北京,正在參加全國司法行政工作會的文強,所住的賓館房門被敲開了。 ????進來的包括市紀委和公安局的負責人,還有三位警察。他們對文強宣布:“文強,你被雙規(guī)了。規(guī)矩你都知道,請你配合?!?/p> ????文強沒有反抗,只問了一句“異地嗎?”回答也很干脆:“不,回重慶?!?/p> ????1個小時后,重慶,一隊警察包圍了文強位于南岸區(qū)海棠曉月的家。 ????文強的家,金碧輝煌,像一個暴發(fā)戶的家。打開任何一個箱子或抽屜,幾乎都能找到沒有開封的紅包、名表,最大一個紅包,裝著2萬美元。從農家院的水池里,一次就起獲價值600多萬元的贓款贓物 ????專案組民警多來自基層,他們奉命查封曾經是他們的副局長的家。 ????“在門外,我們表明了身份。”警官告訴記者,他們知道文強的老婆周曉亞和兒子在家里,等了40多分鐘,門終于開了。 ????這40多分鐘里發(fā)生了什么? ????后來查明:文強的老婆和兒子心急火燎地給文強打電話,沒人接;發(fā)短信:外邊來了好多警察,怎么辦?當然也沒有回音。 ????周曉亞趕緊給自己的弟弟打電話。他的弟弟驅車趕來,看到樓下好多警車,掉頭就跑,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警方事后查明,周曉亞的弟弟忙著去把文強夫婦600多萬元的贓款贓物沉到水池里。 ????文強的家,復式、兩層樓,300多平方米,南濱路上的“絕版江景房”。 ????“出乎意料的豪華!”民警們用這樣的話來描述他們進門后的第一感受。 ????“進門就是一道象牙屏風!”后來查明,光客廳的水晶吊燈就值10多萬元。玄關的格子里,擺著金銀、水晶的工藝品,還有古玩。打開任何一個箱子或抽屜,幾乎都能找到還沒有開封的紅包、名表,最大一個紅包里,裝著2萬美元。 ????儲藏室有七八平方米,三壁都是柜子,柜子里,沒有打開包裝的名煙名酒成堆,“把這些東西搬到客廳固定取證,三個人搬了兩個小時?!?/p> ????主臥室里的衣帽間,滿滿當當都是名牌衣物,簡直像個商場。“雖然并不好看,但的確都是名牌。床頭柜里,內衣內褲都是名牌。”參與當天行動的警官說。 ????在兩個書房里,同樣找到不少紅包和名表。“很有可能,文強隨手一放,自己也不記得放在哪里了?!?/p> ????專案組的民警做夢也沒想到,這位過去的領導,竟是這樣的窮奢極欲,“花了很多錢裝修,但品位不高,像一個暴發(fā)戶的家,給人的感覺是沒有文化、沒有思想、沒有人格力量?!?/p> ????后來,專案組又3次搜查文強的家。“到第三次,還搜出了不少奢侈品?!睂0附M民警告訴記者,8個警察花了8天時間,才將文家的財物分門別類登記造冊,“寫滿了20多頁的清單,拉了三大車?!?/p> ????“在搜查過程中,周曉亞甚至問都不問文強的情況,只是摟著自家的小狗直喊‘幺兒’。”警察們說。在后來的審訊中,周曉亞也幾乎不過問文強的情況?!昂芏嗄炅?,我?guī)缀跏鞘鼗罟??!敝軙詠喐嬖V警官,從2009年1月到8月案發(fā),文強最多回了10次家?;貋淼臅r候也多半爛醉如泥,周曉亞從他的包里翻出避孕套和偉哥,還不時接到女人的騷擾電話,文強手機里也經常有女人發(fā)來的肉麻短信?!拔抑缓瓦@只狗好?!敝軙詠唽煺f,兒子甚至告訴她:“媽媽,我們就當爸爸死了?!?/p> ????8月8日,周曉亞開始接受審訊。當問到贓物的去向時,周曉亞雙手一拍大腿,“唉,我弟弟也被我們害了。”她交待了轉移資產到周澤新處的重大線索。事不宜遲,馬上行動,抓獲、審訊周澤新。周澤新交待:財物被轉移到渝北區(qū)茨竹鄉(xiāng)下。 ????這就是那個“挖魚塘藏巨款”的傳說。8月11日,3輛警車、10余位民警趕到渝北茨竹,在周澤新遠房親戚農家院的水池里,起獲兩個旅行袋和一個周曉亞記錄收錢、放水賬目的賬本。這個賬本,對文強案的突破起了關鍵作用。 ????打開旅行袋,里面是用塑料袋、封口膠嚴密包裹的財物,包括港幣、歐元、美元等5種外幣,總計價值人民幣600多萬元。還有一些金銀首飾、手表等貴重物品。 ????辦案人員眼里的文強——“我感到他的身上有三種氣很重:酒氣,淫氣,霸氣?!薄八松习啵褪呛染?、進夜總會、嫖娼三部曲?!薄八?,連他自己都說,送錢的太多了,確實記不住了。” ????2009年9月26日,市檢察院決定逮捕文強。 ????專案組一位成員聽說文強狂妄、反偵查能力強。他告訴記者,第一次在羈押點見到文強時,兩人并未交談,相互對視,心理較量。當晚9點,他第一次和文強正面接觸,感覺文強非常避諱涉黑問題。此外,文強喜歡講過去,談成績,甚至談到家庭和人生哲學;仍以領導自居,對審訊人員的話逐一進行點評,“你們下一步審我的方法,我一二三都數得出來”。 ????專案組的民警,此前也只是在電視或報紙上見過文強。“從雙規(guī)地點押送到監(jiān)押地點,警車上的文強瞇著眼(實際是通過盤算路程大致確定地點),雙腿張開,靠在車上?!?/p> ????“我們告訴他,‘坐好’,‘坐規(guī)矩’!”參加押送的民警說,不能讓他在氣勢上占上風。 ????隨著審訊逐步推進,在辦案人員的眼前,呈現出一個別樣的文強: ????“我感到他的身上有三種氣很重:酒氣,淫氣,霸氣?!?/p> ????“他除了上班,就是喝酒、進夜總會、嫖娼三部曲?!?/p> ????“甚至黑道的人都評價說‘文強再忙也不耽擱耍’?!?/p> ????“貪財霸道,謝才萍是兄弟媳婦,不送錢也要發(fā)脾氣;同學聚會,覺得同學不給面子,也要找黑道的人威脅自己的同學?!?/p> ????辦案人員問文強為什么要幫助王天倫擺平命案?文強的回答充滿江湖氣和匪氣:“人要耿直,我收了錢,就要這么做。”誰送過錢?文強說:“送錢的太多了,不是我態(tài)度不老實,確實記不住了。” ????文強身為公安局副局長犯下強奸案,證據確鑿,但他百般抵賴,后來他說:“覺得丟人,不想讓兒子有個強奸犯爸爸?!?/p> ????文強的迷信令審訊人員吃驚。審訊中,文強經常懊悔:海棠曉月的房子是27-4號,到司法局任職是7月4號,這個“4”不好;仙女山別墅里“福兮禍兮”那塊碑不吉利,福過完了,現在輪到禍了。為什么不是禍兮福兮?先禍后福多好。別人送我的斷頭佛擺在家里,不吉利。一位民警感慨地說:“他似乎什么都看到了,但就是不愿正視那張疏而不漏的法網!” ????市檢察院一位檢察官說,文強的態(tài)度經歷了4個階段,先是抵抗,再是以身體不適、記憶不清來“軟抗”,接下來避重就輕談問題,最后是基本如實交待問題。 ????在文強的“黑傘”下,黃賭毒像膿瘡一樣在城市里生長。 ????文強好賭。投其所好,有求于他的人,會故意輸錢給他,金額動輒上萬元。警方后來在調查中了解到賭客們對文強的評價:“他總是愛瞟別人的牌。打這樣的牌,文強贏得認真,其他人‘輸’得也認真?!?/p> ????文強好嫖。投其所好,有求于他的人,會為他找小姐,甚至強拉良家女子供其強奸。 ????“亮點茶樓”是名聲在外的一個賣淫場所,其最早的一個窩點,與文強從前的家僅隔一條馬路。一位在那里被強迫賣淫的婦女走出魔窟后很驚訝:“輕軌都修好了呀?!倍嗄昵爱斔哌M那里時,重慶的輕軌剛開始建設。司法機關后來認定,文強黑保護傘“三大金剛”之一的陳濤,曾經收受賄賂庇護“亮點茶樓”。警方多次出警,甚至異地調警,但由于內線的通風報信,每次都撲空。陳濤甚至還從“亮點”中帶賣淫女出來供文強嫖宿。 ????自己都好這一口,文強還怎么去查禁黃、賭、毒? ????文強專案組中,有一位民警來自開縣。 ????開縣距離主城區(qū)數百公里,“但開縣的賭客們都在說,謝才萍開的賭場安全,不會被查?!边@位民警說,“謝才萍的賭場,因為文強才安全?!?/p> ????謝才萍是文強的弟媳婦。她先后開設23個流動賭場,幾乎遍及主城各區(qū)。法庭經審理查明,以謝才萍為首的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2000年以來,糾集社會閑散人員、刑滿釋放人員等20余人,通過多次、有組織地開設賭場、聚眾賭博、非法拘禁、非法持有毒品、容留他人吸毒、行賄等違法犯罪,非法聚斂錢財,從中獲利200余萬元。更有甚者,自恃有“黑傘”罩著的謝才萍,竟然指使手下毆打前來查禁的辦案民警,再裝進麻袋丟到荒郊野外。 ????據了解,在一次公安局黨委民主生活會上,因謝才萍到處開賭場,群眾反映很強烈,文強遭到批評,文強感到大丟面子,一氣之下放話“不認謝才萍”,還召開家庭會議“要開除謝才萍”。但是,后來文強夫婦感到與謝合作,也是一條生財之道,竟然到謝的場子放水收錢。 ????2005年11月28日,當謝才萍的賭博窩點被查獲后,文強即打電話給渝中區(qū)分局辦案領導過問此案,其用意顯而易見。辦案人員頂住壓力,對謝才萍團伙中的9名人員,呈報市公安局批準勞動教養(yǎng)。 ????文強把負責案件審批的負責人喊到辦公室,明確說:“不能批?!?/p> ????文強一句話,9名應當被勞動教養(yǎng)的違法行為人,就沒有被勞教。經此事件,外界更廣泛地知曉了“謝姐”的關系,“謝姐”的場子更“安全”了。 ????在文強的保護傘下,同樣“安全”的還有組織賣淫的夜總會。 ????2005年1月,文強到白宮夜總會耍,其老板岳寧向文強訴苦說:“陳濤帶隊到‘白宮’搞治安檢查,生意沒法做了?!标悵龝r任市公安局治安總隊一支隊隊長,負責查禁娛樂場所違法犯罪行為。文強答應了岳寧的請求,立即讓市局指揮中心通知陳濤,“馬上到‘白宮’來見我?!?/p> ????陳濤來了?!熬幢?!”文強介紹陳濤與岳寧相互認識,陳濤自然“懂得起”,從此,“白宮”安寧了。 ????岳寧當然也“懂得起”。這次“打招呼”,岳寧向文強送上5000美元。當晚,岳寧還為文強安排了兩名“包房公主”陪睡。 ????岳寧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團伙經營的“白宮夜總會”,王小軍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團伙經營的“豪誠國際商務會所”,陳明亮、馬當、雷德明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團伙經營的“云夢閣”俱樂部,均開在解放碑的幾家豪華酒店里。賣淫、吸毒、賭博,這些本應成為重慶窗口的地方,藏污納垢,成為令人惡心的牛皮癬,敗壞了重慶的形象。 ????據法院查明,幫助這些“黑老大”藏污納垢的文強,也一次次笑納了他們的“保護費”,共計近80萬元。 ????“派出所所長是老子的兵!”文強命令他向包房里的十幾個坐臺小姐逐一敬酒。每年春節(jié)和文強的生日,都是文家的“黃金”日子,社會上的“朋友”及其下屬,紛紛赴宴或到文強的辦公室“孝敬”。 ????在大量證據面前,“文強在態(tài)度上被徹底拿下,像個泄了氣的皮球,還說‘真羨慕你們,做個平平凡凡的人多好’?!?/p> ????隨著偵查的深入,文強的種種令人目瞪口呆的惡行,一步步暴露出來—— ????放跑殺人犯,放縱流氓經濟。推杯換盞之間,一樁人命案被擺平,本已被公安部掛牌督辦的黑社會性質組織,就這樣逃脫打擊,在文強的“黑傘”下重獲“平安”,繼續(xù)禍害社會 ????2007年9月20日晚上,解放碑,生意火爆的蛇餐館,來了一桌“貴客”。 ????請客的主人——永紅食品有限公司和重慶今普食品公司的老板王天倫,陪客的是市公安局刑警總隊原副總隊長黃代強。今天飯局的名義是宴請市刑警總隊某主要領導。 ????飯局開始十來分鐘后,真正的嘉賓文強駕到。 ????文強是從另一個飯局上過來的,在那里他已經喝了一些酒。 ????推杯換盞間,文強、黃代強與王天倫很親熱。 ????趁著酒意,文強開始訓斥刑警總隊那位領導:“這個總隊長,想讓你當你就當,不想讓你當你就當不成!” ????當時,刑警總隊的總隊長空缺,這位領導正主持工作。這樣的訓斥,除了威脅還有什么? ????“飯后,文強又與這位總隊領導單獨說了10多分鐘?!泵窬嬖V記者,這頓飯局是為了一樁命案的處置。命案背后,涉及的是壟斷市場、禍害人民的“流氓經濟”。 ????司法機關事后查明,1996年至2009年6月,王天倫以永紅食品有限公司和今普食品公司為掩護,有組織地進行殺人、強迫交易、故意傷害、尋釁滋事、敲詐勒索、非法拘禁和行賄犯罪等,壟斷和非法控制了我市合川區(qū)、銅梁縣等地生豬收購市場,以及九龍坡區(qū)、高新區(qū)、大渡口區(qū)的豬肉銷售市場,非法獲利近億元。 ????潘桂生是合川區(qū)雙槐鎮(zhèn)生豬經營戶,因不屈從王天倫的強買強賣,王天倫團伙成員王東明(在逃)便指示楊玉華安排手下“教訓”潘桂生,多次密謀后,2003年12月15日凌晨4時許,唐友彬、彭剛、王洪偉在合川區(qū)渭溪鎮(zhèn)“來龍橋”附近將潘桂生殺死。 ????一樁命案一拖就是3年多,其間死者家屬多次實名舉報,最終驚動了最高層,中央領導批示,公安部掛牌督辦。2007年2月,警方對涉嫌故意傷害的王天倫團伙成員張應、王洪偉、唐玉亮、陳飛虎、劉光明刑事拘留,由負責打黑的刑警總隊一支隊著手偵查。 ????王天倫急了,四處找人擺平。他首先找人請托基層辦案民警,說情未果。 ????接著他找到了勁力酒店老總李勁松,李勁松與時任刑警總隊副總隊長的黃代強關系密切。 ????王天倫的目標是文強——擺平命案,要找“文老大”。王天倫一次就拿出50萬元給李勁松,供其行賄。法院審理后認定,這50萬元,文強得了20萬元,黃代強得了10萬元。 ????怎么擺平?三人達成默契,由文強出面,給刑警總隊主要領導打招呼,把這個案子轉到黃代強分管的刑警三支隊,接下來的事,由黃代強來操作。 ????2007年9月20日晚上的飯局上,文強明確告訴刑警總隊領導,“代強想上這個案子?!本瓦@樣,這樁命案轉到黃代強分管的三支隊。 ????黃代強“上案子”后,居然在一支隊辦案人員已突破嫌疑人口供的情況下,第二天就直接把人給放了。命案直接策劃人王東明聞風逃跑,至今未歸案,也給后來王天倫案件的審理造成了很大困難。 ????司法機關查明,其實文強早就知道王天倫的底細。2004年,大渡口私人屠宰與國營企業(yè)產生矛盾,引發(fā)群體性事件,矛盾的一方就是王天倫,在那時,負責處理的文強已經了解王天倫涉嫌壟斷市場、非法控制行業(yè)等違法犯罪事實。2005年3月31日,市公安局《刑事情報信息》刊載“多家報紙同日對王天倫及其弟王東明組織10余名平頭幫青年打傷銅梁縣到高新區(qū)農貿市場銷售豬肉的魏××進行報道”,文強還曾批示要“嚴查”。 ????但就是對這樣一個已完全浮出水面的黑社會老大的請托,文強卻頂住公安部掛牌督辦的“壓力”,宴照赴、錢照收,幫助擺平了命案。在這把碩大的“黑傘”下,王天倫團伙繼續(xù)大搞“流氓經濟”,危害社會,“豬頭幫”一時甚囂塵上,強行在其非法控制的農貿市場銷售“注水豬肉”,嚴重危害了人民群眾的身體健康,他們還哄抬豬肉價格,嚴重擾亂了經濟秩序。 ????據了解,早在上世紀90年代,文強就曾用類似的“擺平”手法,多次使一些已“露頭”的黑惡勢力骨干分子外逃,證據鏈也隨之消失。 ????在文強的“黑傘”下,謝才萍的賭場安全了;在文強的“黑傘”下,岳寧、馬當、王小軍等的夜總會里賣淫、吸毒安全了。白宮、豪誠、云夢閣……成為令人惡心的“牛皮癬”,敗壞了重慶的形象。 ????2010年2月2日至7日,市五中院開庭審理文強案。 ????庭審現場出現一幕:為一位派出所所長是否流淚,文強針對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頭目馬當先前的供述,為自己辯解了20多分鐘。 ????馬當等人的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在渝中區(qū)大世界酒店及“云夢閣”俱樂部,實施涉黃、賭、毒違法犯罪攫取暴利。 ????2006年春節(jié),文強在大世界酒店接受吃請,笑納了馬當奉上的1萬元,當晚,還在云夢閣俱樂部接受了色情陪侍。 ????吃了、喝了、拿了、玩了。馬當趁文強高興,向他告狀:轄區(qū)內的派出所所長多次到俱樂部檢查。文強當即打電話給這位所長:馬上趕到云夢閣包房。 ????這位所長已經回到家中,20分鐘后趕到。 ????“老子的兵,出警要3到5分鐘趕到。你怎么現在才到?”文強破口大罵,要求這位所長給10幾個坐臺小姐逐一敬酒。 ????這位所長因身體原因,本不能喝酒,在文強的淫威下,他不得不一次次端起酒杯。馬當出具的書證說,那位派出所所長“當場掉淚”,而文強咬死說沒有哭。 ????哭與沒哭其實與本案的量刑無大的關系,但卻與重慶警方的尊嚴有關。不管那位派出所所長是否落淚,對于重慶警察隊伍,這的確是一個既辛酸又屈辱的故事。 ????文強為了更方便地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還在公安隊伍不斷培植自己的親信。黃代強、趙利明、陳濤就曾把持了重慶公安刑警、治安、經偵、禁毒等多個要害崗位,最終形成一把“金字塔”式的大“黑傘”。而這幾個曾風光無限的“金剛”,在竊居要位的過程中,也是花了大價錢的?!半m然私下我們以兄弟相稱,但我深知文強是收錢才辦事的人?!标悵诠┦鲋姓f。 ????據檢方查實,每年春節(jié)和文強的生日,都是文家的“黃金”日子,各個層面的大員或赴宴或到文強的辦公室“孝敬”,幾乎成了慣例。審訊中,文強自己也供述,送錢的人多了,他也不知道誰送了多少,但誰沒有送,他倒記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人受到提拔,直接影響了警風,影響了公安干警的戰(zhàn)斗力。”在這場“打黑除惡”斗爭中,全市有近400名警察受到處理。而受文強這把“黑傘”的影響,各種積案不斷增加,近10年來,全市累計未破獲的命案達到1447起。 ????2009年以來,我市警方加大對暴力犯罪的打擊力度,在全國首創(chuàng)跨區(qū)域集約攻堅破積案追逃犯聯(lián)動戰(zhàn)役,已經破獲命案750起,抓獲命案逃犯500余人,警風為之一振。 ????文強夫婦名下有18處房產,根據相關機構近期作出的市值評估,市場價格達到3000多萬元。一個普通家庭,擁有一套住房都不容易,而文強的很多房子,卻連一夜都沒住過,其貪腐程度令人發(fā)指 ????文強一案中,引起外界高度關注的,還有文強及其家人名下的多處房產。 ????文強究竟有多少套房產?這些房產究竟值多少錢? ????在辦案人員出示的《文強涉案房屋明細表》中,載明了文強及其家人名下共有18處房產。這些房產既包括位于渝中、渝北、南岸、江北、沙坪壩、北部新區(qū)的多處樓盤,還有經媒體曝光后“名聲遠揚”的位于武隆仙女山的雙子樓別墅。 ????據辦案人員介紹,按照現行法律規(guī)定,對其財產來源的認定,只能以其原始購入價計,實際支出為657萬元,比如其自建的武隆仙女山別墅445平方米,文強實際支出153.86萬元。 ????“房產自然升值部分,并未納入文強的資產總額中,這也反映了司法機關辦案嚴謹、公正、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痹摪笇徟腥藛T說。 ????但其實際擁有的資產遠不止這些。根據相關機構近期作出的市值評估,文強及其家人名下房產的市場價格達3000萬元以上。其位于仙女山的雙子樓別墅,整個院落占地近20畝,一樓外墻由深色的名貴石材造成,二樓和三樓均有超大露臺,正好眺望連綿起伏的遠山。別墅柵欄內,名貴花木、亭臺水榭一應俱全,儼然一處世外桃源。在別墅右前方的密林深處,甚至還有個在建的籃球場!而這里,還僅僅是文強的一處閑來度假之地。 ????一個普通家庭,擁有一套住房都不容易,而文強的很多房子,卻連一夜都沒住過,其貪腐程度真是令人發(fā)指! ????文強患有高血壓,審訊計劃按照文強的作息時間來制定。對《青綠山水圖》的真?zhèn)?,特別請國家權威部門重新鑒定。實事求是,程序正義,才能確保把每一個案子都辦成鐵案 ????種種坊間傳言,加之網絡的瘋狂傳播,令文強案在引發(fā)外界高度關注的同時,也在一開始就蒙上了真假難辨的面紗。 ????在此情況下,依法公平、公開、公正辦案,對于偵查、起訴、審理等各個環(huán)節(jié)來說,尤為關鍵。“把打黑除惡的每一個案子都辦成鐵案”——這不僅意味著辦案須縝密細致,也意味著要充分保障當事人的權利,保證辦案程序的合法正義。 ????文強被羈押后,有關方面給其進行了全面的體檢。他患有高血壓,為此,檢方的審訊計劃,根據其身體狀況,作了盡可能的調整。專案組一位成員透露,實際的審訊時間每天也就兩三個小時。 ????盡管曾身居政法部門要職,但文強對于被指控的職務犯罪的一些構成要件并不十分清楚,專案組特意送給他一套相關法律書籍。 ????正是這種人道、人性化的審訊方式,讓一開始拒不開口的文強漸漸開始正視自己的罪行。 ????程序公正是實體公正的基本前提。市檢察院一位參與文強案的檢察官說,檢方在辦案過程中始終堅持了“不拔高不降低”的實事求是原則。例如在巨額財產的認定方面,考慮到嫌疑人確有記憶不清的時候,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往往按有利于嫌疑人的“就低不就高”原則認定。 ????事實上,文強案的受賄金額認定,在偵查、起訴和審判三個階段中一直在減少。而這恰恰是嚴格依法辦案的表現。據文強案公訴人透露,公訴意見與警方的偵查終結意見相比,已減少了文強5筆共計200多萬元的受賄金額認定。 ????市五中院的一審判決,對檢方指控的文強受賄數額,又依法作出了新的認定。檢察機關指控文強的受賄數額為1625萬余元,而法院經審理認定的受賄數額為1211萬余元,對414萬余元不予認定。不認定的數額由三部分組成,包括起訴指控文強收受趙利明價值364萬余元的落款為張大千的《青綠山水圖》、陳濤的40萬元和羅某的10萬元。 ????其中,《青綠山水圖》成為庭審的焦點之一。按照法律規(guī)定,檢方委托價格認證中心相關文物專家進行鑒定和估值,專家做出“真跡”的結論,并給出了364萬元的價格認定。在法庭上,控辯雙方就其真?zhèn)闻c價值展開激辯,辯方請求法庭重新委托鑒定機構予以鑒定。鑒于字畫鑒定的復雜性,法庭依法同意辯方請求,并委托國家文物局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對該畫重新鑒定。4月14日,法庭專門就此開庭質證后認為,國家文物局是國務院文物行政主管部門,其下設的文物鑒定委員會,具有更高的權威性,其畫作為一般仿品的結論,應予采信。故對該畫價值364萬余元的指控不予認定。 ????對此,文強夫婦、趙利明的辯護人均當庭對司法機關嚴謹公正、實事求是表示感謝。 ????“雖然檢方委托的鑒定機構也屬權威機構和專家,但為了充分保護嫌疑人的權力,法庭依法做出更高一級鑒定的決定,這正是各司其職、依法辦案、客觀公正的具體體現。”公訴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 ????文強案審判長認為,在實事求是的基礎上,各方去偽存真,依法辦案,而且確保程序正義,這樣審理出來的案子,經得起歷史檢驗,才能辦成鐵案。 ????定性準確、量刑適當、罰當其罪。一旦觸碰法律高壓線,不管你位有多高,權有多重,都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 ????文強被一審判處死刑。此判決是否罪罰相當、罰當其罪? ????文強案審判長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受賄數額是決定刑罰輕重的一個重要量刑情節(jié),但并非唯一量刑情節(jié)。在對受賄犯罪分子量刑時,不僅要依據其受賄數額,而且還要根據其受賄情節(jié)、受賄行為給國家、社會和人民造成的危害后果等綜合因素全面考慮。 ????這位審判長說,就本案而言,文強以各種名義收受他人賄賂,嚴重損害了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廉潔性,且受賄1211萬余元,數額特別巨大;文強身居司法機關要職,長期收受下屬賄賂,為他人調動、職務晉升謀取利益,對重慶市公安隊伍建設和司法機關的公信力造成極大損害,影響極其惡劣;文強肩負打擊查處違法犯罪活動的重要職責,卻在長期收受黑社會性質組織所送的財物后,不履行法定職責,包庇、縱容多個黑社會性質組織,致其得以發(fā)展壯大,長期實施違法犯罪活動,社會危害性極大,造成極其嚴重的社會影響,顯然屬于情節(jié)特別嚴重。依法對其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罰當其罪。 ????“定性準確、量刑適當、質量很高?!甭犅勎膹娨粚彵慌兴佬痰南⒑?,知名刑法專家趙長青教授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用這12個字概括了他對文強案一審宣判結果的看法。趙長青認為,文強身居政法系統(tǒng)要職,執(zhí)法犯法,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肆受賄,數額特別巨大,情節(jié)特別惡劣,光受賄這一項就可以判他死刑;另外,文強還犯有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強奸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3項罪名,不僅損害了被害人的利益,還嚴重損害了政府的公信力,嚴重影響了老百姓對法治的信心,因此一審判他死刑,定性準確,量刑適當。 ????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黃開誠表示,近年來查辦的大案要案中,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原局長鄭筱萸犯受賄罪、玩忽職守罪,受賄649萬元,被判處死刑;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柳州市公安局原局長于丁為賭場提供庇護,受賄200余萬元,被判處死刑;遼寧省鞍山市公安局內保分局原局長林福久受賄630萬元,貪污71萬元,被判處死刑。黃開誠副教授說,從檢方指控和庭審所公開的情節(jié)看,文強犯罪情節(jié)的嚴重程度及所造成的嚴重后果,絕不亞于上述人等。 ????“文強案是‘黑白勾結’的一起典型案例?!蔽髂险ù髮W副教授劉湘廉認為,文強案深刻揭示出“保護傘”在黑惡勢力的發(fā)展壯大中起著多么重要的作用?!叭绻蚝凇瘍H打黑惡勢力,而不深挖‘保護傘’,極有可能導致風聲過后,黑惡勢力死灰復燃,繼續(xù)危害一方。” ????“一個人拿著人民授予的權力,卻不把人民放在心上,讓老百姓望而生畏,讓黑惡勢力可靠可親,人民怎能饒恕得了你?” ????4月14日下午,文強在法庭內緊張地等待著宣判的來臨。 ????在同一時間,王天倫“涉黑團伙”的受害人潘桂生之子潘經理,手舉一張齊人高的白紙,和母親一道站在市五中院大門外,等待著宣判結果。白紙上寫著“罪有應得、死有余辜”,下面還附有長長的一段話:“今天判處文強,是我們最大的愿望,也是對死去的父親最好的寬慰……” ????仍是在同一時間,近百名群眾聚集于此等候宣判結果。下午4時46分,法庭內傳出消息——“文強一審被判死刑?!比巳褐斜稣坡暋g呼聲,市民李先生將事先準備好的“罪有應得”的牌子高高舉起:“一個分管刑偵的領導,故意讓那么多刑案懸而不破;一個主管‘打黑’的公安局副局長,卻在私下和黑社會頭頭勾肩搭背;一個本該為人民服務的公務員,卻危害人民的利益。判他死刑,應該!” ????文強宣判結果很快被掛在了各大網站網頁的醒目位置,引起網友廣泛關注,紛紛發(fā)帖、留言。 ????網友“航空假日”:拍雙手稱快!在重慶,看到了弘揚正氣的力量!網友“阿依郎”發(fā)帖稱:一個人拿著人民授予的權力,卻不把人民放在心上,讓老百姓望而生畏,讓黑惡勢力可靠可親,人民怎能饒恕得了你? ????一位網友在自己的博客中這樣寫道:在這里我想到兩句話,一是“司法是社會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馬克思)”,二是“司法的腐敗,即使是局部的腐敗,也是對正義源頭活水的玷污(道格拉斯)”。文強案承載了重要的法治意義和太多的民生期盼。該案最終的公正判決,不僅體現了黨和國家從嚴打擊貪腐和“黑社會”保護傘的決心,甚至在國家法治建設的艱辛歷程中,也是具有象征意義的歷史事件。 ????歷史將銘記這場審判。在市五中院法庭的過道里有這樣一幅字:人心如秤量誰輕誰重,民意如鏡照孰貪孰廉。不管誰以身試法,不管他有多么位高權重,都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此案將警醒所有的公職人員,只有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才能保證權力的正確運行。我們希望以此案為鑒,警鐘長鳴!(記者 李鵬 劉洋 趙吾君 陳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