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城狂歡慶賀郴州貪官倒臺
反腐重拳終結官場七年畸變
□本報記者 李海鵬 傅劍鋒
9月19日,郴州市紀委書記曾錦春被湖南省紀委專案組“控制”。當日下午4時許,分別從兩個地方,這位官員和他的妻子、司機被省紀委派出的9個人、5輛車帶走。
到19日傍晚時分,消息已經漸漸在郴州各地傳開。郴州市民胡桂生說,在北湖區(qū)國稅局附近,慶賀曾錦春倒臺的鞭炮響了10余分鐘。到昨日(20日)晚間,曾錦春被抓的消息已使郴州舉城狂歡。20時30分左右,本報記者聽聞郴州市區(qū)鞭炮聲此起彼伏,有些地方的天空已被煙花的火光映紅。曾經向湖南省委書記狀告曾錦春的郴州市宜章縣農民黃元勛,此時也致電本報記者,稱縣城里歡慶的人流、車流塞滿街道,許多人“要放通宵煙花慶賀”。慶賀人流還打出橫幅,有一條橫幅上寫著:“感謝黨中央為郴州人民除害!”
這種歡慶氣氛,郴州下轄的臨武、桂陽等縣概莫能外。
喜慶之余,當地官員、百姓似乎并不意外,因為以曾錦春官聲之差,早在多年之前他們就確信其難以全身而退。被抓之時,距離曾錦春退休之日不過一個月。
除曾錦春外,兩年多時間內,郴州市因嚴重腐敗落馬的官員還有副市長雷淵利、市委宣傳部部長樊甲生和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主任李樹彪等人。而整肅高峰,則是市委書記李大倫在今年6月1日被湖南省紀委正式“雙規(guī)”調查。當時,湖南省一主要領導人就在李大倫案的報告上沉重批示:“天理不容,徹查!徹查!”
而曾錦春前日下午被紀委控制,就是“徹查”的一個必然結果。
“悠悠萬世,項目最大”
郴州官場畸變,禍首是市委書記李大倫。他1999年從湖南省政府農村辦主任的任上調任郴州市委書記,至今恰好7年。因為“嘉禾拆遷事件”被舉國熱議,“誰影響嘉禾一陣子,我影響他一輩子”的狠話聞名全國。這句話的原創(chuàng)者即為李大倫。
不久前,李大倫腐敗案經過湖南省紀委、省檢察院聯合調查,形成《關于李大倫案初步調查報告》。文中稱,除地方官員以拜年、賀壽、出國等名義饋贈的600多萬元未計入賄賂總額外,已核實李大倫、陳立華夫婦收受賄賂1325萬元。李大倫有家庭存款3200萬元,目前已凍結其中的3155萬元,計為“巨額財產來源不明”。
循著李大倫的線索,最終牽出的是一樁集體腐敗的窩案巨網。上述報告中稱,因李大倫收受巨額賄賂而被牽連的官員、商人多達158名。在已被披露的官員腐敗案中,其牽涉之廣創(chuàng)造了新“記錄”。
李大倫喜歡被人稱為“官文人”,他是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出版詩文集《歲月如詩》和《大倫書法作品集》,均在不同范圍內攤派給市民和官員購買。普通郴州市民對李大倫的評價是,“前3年是人,后4年是鬼”,意指李大倫的危害要從其主政郴州的第4年開始算起。
不過,另外一些遭受過拆遷之痛的市民則不這么看。1999年到2002年是李大倫在郴州勵精圖治的時期,不過其后4年中,亦不能說其有任何不作為的跡象。無論從中牟利與否,李大倫對工程項目的愛好一以貫之。
這位市委書記最著力推行的工程包括:郴州市及轄下資興縣、桂陽縣的“郴資桂一體化”工程、郴州本市的“高科技產業(yè)中心”工程、“南延東進”工程,“西發(fā)工程”和“興隆步行街項目”、“市政府移建工程”等。其中,后4項工程在郴州官民中口碑甚差,被普遍看作是勞民傷財的政績工程。
在“興隆步行街項目”興建初期,一切似乎欣欣向榮。一個奢華的舉動是,投資方“香港萬邦實業(yè)公司”用大理石鋪砌了“金光大道”,李大倫亦曾在視察這個親自規(guī)劃的“商業(yè)中心”時意氣風發(fā),要求兩個入口處一些與步行街“不相稱”的建筑“穿衣戴帽”。不過,這個由其常德同鄉(xiāng)張錫明擁有的“香港萬邦實業(yè)公司”承攬的工程項目,最終卻因巨額虛假注資、抽逃資本,而成為李大倫政治生涯的滑鐵盧之一。(來源:《南方周末》)
李大倫喜歡推行自己的城市建設思路,“用5-7年時間再造一個新城區(qū)”。另外,這位市委書記對自己的思維似乎從不懷疑,推行起來尤其毫不妥協(xié)。早在擔任湘西州委書記期間,為了推廣煙葉種植,李大倫曾創(chuàng)造出另外一句“嘉禾拆遷式”口號:煙上干部上,煙下干部下。在郴州的城建方面,他亦鼓勵各縣大搞廣場、標志性建筑類工程,每個縣搞一個試點。
這種做法直接反映了李大倫的個人性格。在郴州官場,他有著“霸道”的名聲,“每開會必罵人,只不過沒有臟話”。有兩次他處理低級別官員,僅僅是因為他們打瞌睡和寫錯字。諷刺的是,當地一位教授在其落馬后寫了篇文章,文中算出僅僅一本《大倫書法作品集》就有錯字33個。
這位教授同時寫到,李大倫的書法“形如墨豬”。不過,自視甚高的李大倫本人顯然不會這么看。在退休前,瞿龍彬作為郴州市副市長與李大倫共事。他對李大倫在一次會議上的一句話印象深刻:“悠悠萬世,惟有項目最大!
下屬官員們漸漸投其所好,使得郴州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地貌:廣場奢華巨大,經典建筑的仿制品甚多。在永興縣擔任縣委書記時,雷淵利實施了“十大工程”,其中最有影響的就是“人民大會堂”。這個建筑不僅外型與北京的同名建筑相似,而且設置諸多會議廳,分別按照各鄉(xiāng)鎮(zhèn)名稱命名。桂陽縣2002年建造歐陽海廣場,占地101畝,號稱湖南第一廣場。在郴州市區(qū),最大的廣場為五嶺廣場。這個造價8300萬元、以“神農作耜”雕像為標志的廣場鋪展在新建的市政府大樓前,當地官員說,市政府大樓前的溝渠一度建起幾座橋,與天安門前的金水橋一模一樣。
據公開數字,過去幾年郴州的財政收入一直以每年20%以上的驚人速度增長。不過一些官員對此并不相信。浮夸,亦是李大倫受人詬病的原因之一!袄畲髠悷嶂杂谂抨,統(tǒng)計數字完成任務有重獎!币晃辉诔恢莨傥缓芨摺⒘私庀嚓P情況的官員說,李大倫多次在會上表示,郴州的GDP必須達到湖南省第二名。
不過,政績工程并沒有給李大倫帶來預期中的賞識。2002年,岳陽市的一位官員晉升到省里,李大倫在與同僚聊天時,主動講述那位官員如何不如自己,給人以“懷才不遇”之感。也是在這一年,李大倫在一首詩中寫道:“人事代謝成古今,當年培公今安在?”言語之間似有怨懟。
郴州一位官員說,李大倫曾在這一年給領導寫信要求升遷,可是這封信卻適得其反。
在郴州,這一年被看作李大倫由“好大喜功”變?yōu)椤扒谡瘮 钡霓D折點。也正是從這一年起,利用工程牟利成了其個人行為的標志。從此,郴州似乎翻開了不祥的塔羅牌:一面是繁榮和利潤,另一面則是腐敗和混亂。
市委書記“勤政腐敗”
2002年,李大倫早已在郴州站穩(wěn)腳跟,不過他還是開始了官場洗牌。一些與其關系親密的官員通過各種方法得到了重用,而原有的一些實權官員則被打入冷宮。
關于流傳甚廣的李大倫“買官賣官”一事,湖南省紀委和檢察院的報告中沒有明確記錄。一位相關官員解釋說,行賄的官員多屬對李大倫長線投資,即便賄金中包含升遷所需費用也很難認定。不過,一位郴州官員說,據他了解的情況,買官賣官的情況在郴州確有其事,而且“保官也要錢”。
綜合受訪的郴州官員的說法,李大倫與曾錦春的關系大致是,“互相賣面子”,“勢力劃分明確”,“曾錦春聽命于李大倫”,兩者結合到一起,構成了郴州權力場中最受普通市民關注的兩極。
李大倫的第一桶金,正是攫取自其改弦更張的2002年。當時郴州市國土局辦公樓需要裝修,李大倫插手此事!坝腥苏f他那次賺了400萬,應該沒那么多,”一位官員說,“那個工程很小!
稍后幾年中,李大倫的胃口則大得多。他的常德“文友”邢立新,承包了桂陽到嘉禾的高等級公路建設工程,李大倫甚至直接打電話給市交通局長,要求對方追加1000萬元的工程預算。最終,這位交通局長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名義:為了迎接毛澤東誕辰,公路要在12月26日前竣工,因工期提前增加預算。
桂陽“四大班子”移建工程由常德籍商人盛勵生承包,最初工程預算為1.6億元,依據《郴州日報》當時的報道,多方籌措之后可以“收支平衡”。然而兩年后工程完工時,總造價已經達到了2.3億元。桂陽財政因此不堪重負,在李大倫的干預下,縣政府挪用近千萬元退耕還林款,向銀行貸款800萬元,另“號召”黨政機關每人借款1至2萬元,才勉強支付工程款。
李大倫喜歡以“官文人”自居,盡管其詩其文的水準頗受專業(yè)人士鄙視,但家居環(huán)境頗為不俗。家在郴州市委大院內,別墅門牌號碼為001。門口即是一條車道,車道另一側即是一水池,池旁林葉茂盛,白鳥紛飛。
據當地知情人士介紹,首日到李大倫家搜查,即帶走價值800萬元的現金和物品。一開始專案組開的是一輛大客車,后因東西太多,又臨時增加了一輛小型集裝箱車。搜查所獲的古董,每一件都用木條釘成小木盒盛裝,盒子釘了約200個左右。
查抄的物品中包括爪子由純金打造、30多公斤重的玉麒麟,張大千、黃永玉等名家的字畫,美國開國時期的聯號一元紙幣,另有兩塊貴重的石頭,因為過于沉重沒能搬走。
紀委書記獨攬礦權
與李大倫這位外來的強勢官員相比,曾錦春更多具備郴州本地官員的色彩。如今,他最難以避免的毀謗可能不是濫用公權,而是“作繭自縛”。在郴州官場,一個眾所周知的傳聞是,這位紀委書記為了繼續(xù)做官把自己的年齡改小了兩歲。這使得他留戀權柄,正好趕上了這一輪整肅風潮。
郴州人如此評價李大倫和曾錦春:李大倫一般不會直接侵害到普通百姓,但曾錦春不一樣。
作為市紀委書記,曾錦春一以“親戚多”聞名,二以善于利用自己對官員們的監(jiān)察權力著稱。
1995年以前,曾錦春就以特別照拂親屬利益著稱。曾在城管系統(tǒng)工作過的一位官員回憶,當時曾錦春的幾個親戚在農村的一座橋上賣菜,口袋里都會揣著他的條子來應對城管人員。1995年之后,這種照顧開始升級,其親屬大量進入市直機關工作,有官員說,至少有40多名。
不過這位市紀委書記更重要的特征,則是其無情的一面。在郴州官場,人所共知的秘密是曾錦春得罪不得,甚至不能不順他的意,否則就很可能會被找個借口“雙規(guī)”起來。另外,如果哪個官員手中有其垂涎的資源又不愿交出,同樣有“雙規(guī)”之虞。
2002年之前,曾錦春的做法還比較謹慎。當時他的妻子在郴州市計生委工作,一度提拔緩慢。一位曾在郴州市紀委與曾錦春共事的官員說,曾錦春因此不滿,但也只是直接指責幾任計生委主任而已。其中有一次,曾錦春曾威脅說,要“誡勵”計生委主任陳瑩花,不過這一紀律懲罰最終亦未施行。
2002年,則是曾錦春、李大倫乃至整個郴州官場的一個重大轉折。這一年,他們明確感到了煤礦與房產利益的暴漲所帶來的刺激。1999年李大倫剛來郴州做一把手時,煤礦利潤微薄,郴州市政府還要動員別人開礦。到了2002年3月,小煤礦已經遍地開花,呈失控之勢。在過去7年里,煤礦價格從120元/噸,漲到了超過400元/噸,鎢礦沙從3萬元/噸上漲到超過12萬元/噸。
從這一年開始,曾錦春越來越頻繁地借助“雙規(guī)”手段,參與礦產利益的控制與掠奪。有多位受訪官員說,知曉一些官員因不愿將煤礦審批權交給他而被“雙規(guī)”調查,或因得罪其本人而被調查和威脅!斑@些官員本身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就都怕他。”一位官員說。
在郴州官場,對曾錦春的行事風格有截然不同的兩種評價。一種是少數人的說法:為人義氣、樸實,什么事都喜歡插手,“條子滿天飛”,聽上去甚至有幾分憨態(tài);另一種是多數人的說法:霸道、兇狠、不留情面。兩種說法對比,似與曾錦春對待家族中人和其他人的態(tài)度對比相映成趣。
不過所有受訪官員都承認,其人“曾礦長”的名號決非浪得虛名。在郴州官員和市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黑色笑話:“全市的礦都歸他管。”曾錦春利用市紀委書記的獨特權力,要挾各縣、局官員在煤礦審批、監(jiān)察等方面聽命于他,既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也造成了諸多顯而易見的惡果。
黃元勛,郴州市宜章縣漿水村農民,多年來一直用舉報“官煤勾結”的方式與曾錦春角力。
黃元勛由舉報本村榮福煤礦開始,直到舉報曾錦春本人,花費5年多的時間。正是這家煤礦,頻繁制造了拖欠村民工資、礦難、造成水田塌陷等事件。由于其老板黃生福與曾錦春過從甚密,黃元勛掌握了一些間接證據之后,舉報曾錦春為“惡礦的保護傘”。去年12月,國家安監(jiān)總局局長李毅中到榮福煤礦視察,黃生福瞞報產量和礦工人數,導致李毅中當場發(fā)怒,斥責這家煤礦對礦工生命不負責任。
令郴州官員們難以理解的是,作為與權力安排、與煤礦行業(yè)完全無關的市紀委書記,曾錦春竟然是郴州煤礦整頓小組的組長。
在其與煤礦的關系之外,一些關聯可以看得更為清楚。在郴州,一些企業(yè)的門口掛著“優(yōu)化經濟發(fā)展環(huán)境聯系單位”的銅牌,而落款竟是與“經濟發(fā)展環(huán)境”并不相干的郴州市紀委。由于銅牌的頒發(fā)意味著在郴州市各部門的檢查中得到一定程度的豁免權,因此每一塊都價值40萬元,僅此一項,曾錦春治下的郴州市紀委就年入1000萬元以上。
曾錦春自己被“雙規(guī)”前,郴州中下級官員普遍擔心此人很難受到處理。他們的理由是:“審計、公安、檢察部門都無法監(jiān)督紀委。”
官場平衡徹底打破
在郴州近年來的諸多負面新聞當中,李樹彪制造的“全國公積金第一案”是少數的與李大倫和曾錦春沒有關聯的事件。按湖南省檢察院公布的數字,被李樹彪挪用的1.2億元公積金中,賭博輸掉8000萬元,另有4000萬元被追回。
這位人稱“花花公子”的副處級干部,襯衫價值1萬元,扣子由白金制成。作風招搖的官員仍可在郴州官場如魚得水,并非李樹彪一個孤例,更為明顯的是市委宣傳部部長樊甲生。
樊甲生為人霸道,在這一點上與李大倫驚人地相似。不過在郴州官場,這位前市委宣傳部部長主要以“壞”著稱。樊甲生身材微胖,注重儀表到一絲不茍的程度,頭發(fā)永遠梳得溜光水滑。郴州官員普遍對其印象惡劣,各種評論均較負面:徹頭徹尾自私,為人虛偽下作,全無格調,官員間的義氣亦不顧及,等等。
樊甲生在擔任安仁縣委書記期間就不清廉,盡管那是一個貧困縣。當時樊甲生主持建造了兩個變電站、一座大橋和一個收費站,收費成為其個人的“印鈔機”。當時安仁縣有民謠流傳:“甲生甲生,民不聊生!
其實,下層官員亦不聊生。為了政績,樊甲生摘掉了安仁縣的貧困縣帽子。由苛政而苦政,導致縣委、縣政府一般職員的月收入只有三四百元。
有郴州官員說,李大倫最初并不欣賞樊甲生,甚至頗有戒備之意,不過最終卻因不為人知的原因而開始支持后者。一個不符合組織程序的事情是,當樊甲生進入市委常委時,民主推薦的票數沒有公開。
至此,李大倫將郴州的吏治、規(guī)劃、經濟、建筑各種權力全部集于一身,“只把礦產留給了曾錦春”。
在郴州,樊甲生被看作是某種標志性的官員。當他被任命為宣傳部長時,一些官員感到,這種官場邏輯已經荒唐到了難以接受的地步。市工商局的一位官員回憶:“當時我就感覺,郴州完了!
與此同時,李大倫在常德的“文友”邢立新,亦在郴州官場登臺亮相。這位建筑商人的注意力集中于依靠李大倫的關系承包工程,不過,在另外一些時候,他也會參與當地的人事安排。據此前媒體報道,“嘉禾拆遷案”中的幾位落馬官員,就是在邢立新的斡旋下得到李大倫的首肯,被重新任用。
更重要的是,邢立新顯得非常牛氣,“常常用李大倫的口氣說話”,而一般官員確實對其非常忌憚。
很多官員都接收到了信號:潛規(guī)則占了上風。到了這一步,腐敗作為下一個步驟的出現,已經不難用邏輯推導。事實也正是如此:一些官員失去了謀求政治前途的意志,開始回望權力尋租的出口。
畸態(tài)官場,民生多艱
在曾錦春未被“雙規(guī)”前,黃元勛常有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之感。而事實上,在郴州官場畸態(tài)之下,即便是握有地方大權的官員,也未必對自己的命運有十足的把握。郴州市政府大樓背后的小山上,矗立著一座名為“五嶺閣”的6層仿古建筑,《郴州日報》報道其建造目的是“提升城市品位”,不過在郴州當地的官場和民間,普遍流傳的說法卻是,它是當地官員建造的“鎮(zhèn)邪閣”。
當驅邪鎮(zhèn)妖成為一種急切的心理需要時,有官員請來了“師公”,并遵囑在市政府后面修了這座五嶺閣。
五嶺閣至今仍未建完。此前,郴州副市長雷淵利因腐敗案被判死緩,市政府秘書長肖鵬金在賓館內蹊蹺被殺。
事實上,事中人與其求諸風水神怪,不如到黃元勛等人身上去尋找答案。這位農民像是上足了發(fā)條一樣去舉報各種貪官,概因在郴州官場現狀之下民生凋敝,社會矛盾已到必須解決的關口。
宜章縣的梅漿礦區(qū),是郴州城外的另一處權利焦點所在。這個黃元勛一再奔忙、曾錦春涉嫌“庇護”、樊甲生為之限制媒體、李大倫可治而不作為的礦區(qū),由一連串臟亂的城鎮(zhèn)組成,路邊的每一株樹木都是黑色的。如今,它和它的飲水困難、耕地荒廢的居民,將成為郴州最新腐敗案件的見證。
黃元勛住在一處種植著竹林和辣椒的房子里。他曾被人“10萬元買頭”,曾經向省委書記寄去過遺書。
在郴州西郊的“駱仙西路工程”建設中,駱仙村的村民們被征去了105畝土地。不過這些大多畝產500公斤的一級水田,卻在官方文件中被描述為“十年九澇”。村民們說,干部們是“連哄帶騙”才獲得他們的合同的。
最終,在駱仙村,合同簽定了,工程開始了。填土工程阻塞了河流,使得河水亂竄,在今年夏天的一次臺風中,周建中4兄弟合住的一幢房子就被這樣的水流沖垮了。村民們不斷地抱怨著,同時感到自己每畝土地1.98萬元的總補償款太少了。其實他們并不清楚,有郴州消息人士指稱,這一開發(fā)地塊與“夢里故鄉(xiāng)”別墅項目緊密相連,買賣之間,均有李大倫的妻子陳立華插手其中。
這位消息人士稱,據當地建設局的文件,某公司把這一地塊賣給陳立華的價格漲到了8萬元/畝,而陳立華仍然坦然接受,因為她隨后就把土地賣給了開發(fā)商,地價再次狂漲5倍,達到了40萬元/畝。
官場生態(tài)與民間生活的關聯,只能如此在郴州的兩片水田上顯現,而尋諸文字證據則要困難得多。
李大倫在被“雙規(guī)”期間曾表示,“希望黨組織能夠保留我的黨籍,讓我回常德桃源老家種田悔過!碧以纯h,常常被說成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中的避世之地。這一夢想聽起來凄涼而有詩意,可是,很難說李大倫是否了解農民們在他治下的真實生活。那個農民舉報人黃元勛的妻子對自己和家人的評價是:“我們只是吃酸辣椒飯的人!彼囊馑际,她與丈夫非常卑微艱辛。
在9月19日這天,黃元勛終于感覺到自己有了贏的希望!拔业谝粫r間聽到了消息,太激動了!彼f,“我和幾個告狀的人要請支腰鼓隊,慶祝一下。”(來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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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彥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