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人脫離賭球讓我很滿足
昔日富翁任杰因賭球傾家蕩產(chǎn),戒賭后成立聯(lián)盟反賭球,公安部約見談反賭
■
對話動機
“一個曾經(jīng)的百萬富翁,一個曾經(jīng)的賭徒,在醒悟后樹立起反賭球的大旗,成立了反賭球聯(lián)盟會,去拯救那些還陷在里面的兄弟姐妹們。希望得到大家的理解與支持!”在他名為“哭球”的反賭球博客里,被媒體稱作“民間反賭球第一人”的任杰(化名)這樣介紹自己和他現(xiàn)在的工作。
8月23日,公安部治安局有關人士約見任杰,對他創(chuàng)立的“反賭球聯(lián)盟”表示支持,并向他了解有關反賭球工作動態(tài)。 任杰的反賭球行動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8月31日,任杰在家中接受了本報記者專訪。
■對話人物
任杰(化名),重慶萬州人,今年36歲。1992年來京務工,1997年開始創(chuàng)業(yè),2002年世界杯期間開始賭球。至2004年戒賭時,他已輸光200萬元存款和公司資產(chǎn)200萬元、兩套住房、一部轎車,還欠下百萬賭債,后自殺未遂。
在戒賭成功并“蟄伏”一年半之后,任杰投身于反賭球行動:今年5月,德國世界杯前夕,任杰在網(wǎng)上發(fā)表自述《哭球———一個賭球者的自白》,引起強烈反響;6月,任杰在網(wǎng)上成立國內(nèi)首個反賭球聯(lián)盟,目前已吸納約3000名會員;與此同時,任杰在搜狐開通反賭球博客,目前,博客的點擊量累計超過50萬。
■相關鏈接
反賭球聯(lián)盟會員入會規(guī)則(暫定)
第一、參加反賭球聯(lián)盟的人要本著熱愛生命、熱愛家庭,對生命和家庭負責的原則;
第二、參加反賭球聯(lián)盟的人在入會之時必須向聯(lián)盟許下永不再賭的誓言;
第三、參加反賭球聯(lián)盟后,要以自身的經(jīng)歷幫助身旁的親朋好友戒賭;
第四、參加反賭球聯(lián)盟的人,要利用身邊的資源,比如網(wǎng)絡的郵箱、QQ等工具幫助別人戒賭、宣傳戒賭;
第五、參加反賭球聯(lián)盟的人要積極參加聯(lián)盟組織的一切活動;
第六、加入聯(lián)盟的盟友應有互相幫助的精神,一起把賭癮戒掉;
第七、加入聯(lián)盟的盟友應資源互享,與盟友們一起走向富裕的道路;
第八、反賭球聯(lián)盟的口號是:不賭就是贏;
第九、反賭球聯(lián)盟的宗旨是:幫助所有希望戒賭的人遠離賭場。(摘自任杰博客)
富翁賭球史
到了2003年冬天,我不但把贏的錢都輸了,還押車賣房,傾家蕩產(chǎn)。
新京報:你說當初下決心戒賭是因為“死”過一回,是怎么“死”的?
任杰:我是2002年世界杯期間開始賭球的,當時是朋友介紹。第一次賭就贏了4萬多,世界杯后賭聯(lián)賽有贏有輸,最多時贏了75萬多。但到了2003年冬天,我不但把贏的錢都輸了,還押車賣房,傾家蕩產(chǎn)。
那時候事兒太多,老家的房子賣了,北京的房子要還貸,母親病了,父親腫瘤要開刀……那天晚上,我趁妻子睡著了,準備出去自殺。后來妻子察覺了,我沒有死成,不過我一直當做自己已經(jīng)“死”過一回了。
新京報:沉迷于賭球時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任杰:一種好像與世隔絕的感覺,昏昏噩噩的,家庭、朋友和親人好像都不存在了,腦子里整天想的只是盤口、賠率。輸光之后,這種感覺就變成掉入深淵,只想到死。我曾寫過一篇文章,說賭球的人不好色,真是這樣。我知道的一個朋友賭球三年,沒跟老婆過過一次性生活。
新京報:與你所了解的其他賭博方式,賭球有什么區(qū)別?
任杰:賭球前我連麻將都沒打過。賭球除了賭博外,足球又是一種體育運動,有體育這個載體,以至于我最開始都不知道賭球是國家不允許的。
辛酸戒賭路
我放下臉去四處搜尋飲料瓶賣錢,也不去看球。
新京報:你的賭癮是怎么戒斷的?
任杰:進來(涉賭)后曾經(jīng)戒過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死”過之后才懂得要珍惜生活,才下了戒賭的“死心”。
2004年上半年是最艱難的一段時間,除了要忍受戒賭的煎熬,還要去應付生活。那段時間強迫自己不看電視,為的是不看足球。
當時窮啊,連飯都吃不上,偶爾會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再看一場球,贏個幾千元做生活費,但還是忍住了。我放下臉去四處搜尋飲料瓶賣錢,也不去看球。
新京報:戒賭后是一個什么樣的生活狀態(tài)?
任杰:當時收手的時候欠了100多萬賭債,2005年在一些朋友的幫助下做了一個項目,掙了一些錢,現(xiàn)在欠債不到45萬。貼出那篇文章(《哭球》)后,每天要接電話,接受采訪,太影響工作,就沒辦法上班了。
我現(xiàn)在主要是做反賭球,接聽賭友電話,還有涿州那家收留賭友的工廠也在籌備中。
我目前沒有固定收入,就靠一些朋友幫忙,每月給點錢支付房貸和用來生活。
新京報:今年的世界杯看了嗎,如果你還在賭,會賭哪支球隊?
任杰:看了。這屆我最喜歡阿根廷,但我不會去賭它,很多人看好的巴西隊我也不會賭。賭球者看球,有時候要從莊家的角度來考慮問題。我想我會賭法國隊。
今年我還發(fā)現(xiàn)一些賭球新動向。比如玩法翻新,除比賽結(jié)果外,還有賭紅黃牌的,賭誰先開球的,甚至英格蘭隊的“太太團”中有幾個女人穿著會露出半個乳房。再就是投注額靈活,最小的才10塊,與足彩差不多,這樣會吸引更多人參賭。
新京報:和以前的莊家、賭友還有聯(lián)系嗎?
任杰:和莊家沒有聯(lián)系了,幾年都沒有了,無論是在手機里還是在記憶中,我都刪除了他們。我剛戒賭時莊家找過我,我堅決回絕了。
反賭球行動
一些廣州和重慶的莊家,在電話里說我“找死”。
新京報:2004年底你就戒賭了,為什么一年半之后,突然拋出那篇文章(《哭球》)來反賭球?
任杰:我一開始不想、也不敢寫什么東西,一是怕莊家報復我,二是怕警察找我。為什么公布出來了呢,是我后來考慮自己賭球的原因,覺得是我賺錢后價值觀發(fā)生了變化,意志不堅定,于是放縱了自己。所以我想找些有意義的事情來做。
新京報:你現(xiàn)在反賭球不僅僅是發(fā)帖子,還有反賭球聯(lián)盟和人氣很高的博客。
任杰:當時沒想到成立什么聯(lián)盟,也沒想到做博客。
當時想法很簡單,以匿名方式公布自己的經(jīng)歷,讓人們認清賭球的危害。文章公布出來后,愛人、朋友都鼓勵我多做些事。我覺得自己應該幫助別人,因為別人也在幫助我。
新京報:在反賭球的過程中,受到過威脅嗎?
任杰:最近少,多的時候是世界杯期間,主要是一些廣州和重慶的莊家,他們在電話里說我“找死”。有一次妻子接了我的電話,對方說要砍我,之后妻子就不許我接受電視臺采訪了。
新京報:你不愿公布自己的真實姓名,但同時你又在報紙、電視和自己的博客上拋頭露面,這是不是也是一種矛盾?
任杰:生當作人杰,我想作人中豪杰,這就是當初我用這個化名的意思。我不是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名,但我此前用的都是這個名字,所以不想突然改名,怕引起大家誤會,以為我老是在變。
自度與度人
他(賭友)臨死之前還對那個朋友說我這人不厚道,這件事讓我很痛苦。
新京報:反賭球能給你帶來什么呢?擔心人家說你自我炒作嗎?
任杰:別人的支持讓我感動,也讓我堅持下來。在幫助一個人脫離賭球后,那種被千恩萬謝的感覺也讓我很滿足。
我沒有理由要炒作,如果說我是在炒作,那我得到的也只是一個惡名。
新京報:你都怎樣去勸說那些賭友?
任杰:這要根據(jù)人的不同情況。涉賭不深或準備要賭的人,往往有賭和不賭的矛盾心理,這種情況我只需要和他說賭球肯定贏不了。如果已經(jīng)陷進去了,也要因人而異,有文化的人比較好勸,賭徒型的不好勸,一般有文化的人,看到我的經(jīng)歷,也就警醒了。
新京報:給你印象最深的賭友是誰?有沒勸成功的嗎?
任杰:有一個網(wǎng)友給我留言,我當時很忙,沒有在意,后來他把自己炸死了。我是從他的一個朋友那里知道這件事的,他臨死之前還對那個朋友說我這人不厚道。這件事讓我很痛苦,為此我專門在博客上發(fā)了道歉信。
新京報:你說明天還要去涿州籌備工廠,那是一個什么項目?
任杰:現(xiàn)在我打算在反賭球聯(lián)盟的QQ群里號召賭友開展自救,賭友們說出自己的特長,然后由收手早的賭友拿出一部分錢,按區(qū)域劃分,大家一起做些事。
據(jù)我所知,上海一個戒賭成功的賭友開了家廢品回收公司,重慶有賭友開了飯莊,收留無家可歸的賭球者。
北京這邊就是我現(xiàn)在正忙著的事情,在河北涿州開一家小型食品加工廠,從投資者到工人都是戒賭成功的,賺到的錢拿一部分作為聯(lián)盟的基金。
公安部支持
一名警官開玩笑,說我是民間因為反賭球受到公安部接見的第一人。
新京報:你與公安部是怎么取得聯(lián)系的,他們主動找你讓你覺得意外嗎?
任杰:我8月1日向公安部寫信,舉報了幾十家地下賭球網(wǎng)站、用戶名及密碼。
8月4日,我記得當時正和朋友吃飯,電話響了,對方自我介紹時公安部的,想交流一下反賭球的情況,說我的博客和聯(lián)盟大家都很關注。我當時就懷疑是不是真的,第一句是反問對方“你真是公安部的?”當時我想,如果他說是派出所的,可信度還稍微高一些。最后他讓我在網(wǎng)上查他的名字,核實他的身份。
新京報:你查了嗎?
任杰:查了,沒查出來。好在我認識一個人民公安報的記者,通過他總算核實了對方的身份,之后我們就經(jīng)常保持聯(lián)系。
新京報:后來就見面了?
任杰:8月22日接到電話,說讓我第二天去一趟公安部。8月23日,我就去和他們談了,他們很坦誠,說我們聯(lián)盟工作做得不錯,他們期望也很大。其中一名警官還開玩笑,說我是民間因為反賭球受到公安部接見的第一人。
他們建議我們聯(lián)盟去民政局注冊,公安部愿意做我們的行政主管,還希望我們協(xié)助宣傳反賭球,交流反賭球新動向。其實現(xiàn)在我們正在做這樣的事,我策劃了一個反賭球演講,但還沒找到經(jīng)費。
新京報:對于你自己的生活,你有什么期望?
任杰:前天晚上我大哭了一場,因為兒子。我先是看了他的作業(yè),差點兒沒被氣死,基本公式都不會,我就打了兒子,下手也比較重。兒子說我不能怪他,因為我沒有真正教過他。后來我就哭了,我這輩子因為賭球沒指望了,所以更看重下一代,總希望他們能活好。采寫/本報記者
張?zhí)琛z影/本報記者 王貴彬
責任編輯:屠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