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往昔，你曾經(jīng)問我的那些問題，如今再沒人問起……”當(dāng)年，老狼把這首校園歌曲唱成了經(jīng)典，不同的人聽到，會勾起不同的回憶以及相同的懷念。何為兄弟？就是在他面前你可以原形畢露什么缺點都不必隱藏，就是與外人起糾紛時可以不問緣由站在你的一邊與你并肩作戰(zhàn)，
就是危急時刻會像保護(hù)自己家人一樣保護(hù)你的老婆的那個人。都說兄弟如手足，那么，當(dāng)有一天風(fēng)風(fēng)雨雨一起走過的兄弟突然不在的時候，留給生者的，將是怎樣一種斷肢之痛？
今天來到“傾訴”的，是小林的一位朋友，借清明節(jié)將至的這個機會，懷念他七年前過世的一位兄弟。通過他的講述小林發(fā)現(xiàn)，有時候人們不去回憶傷心往事，并非冷酷，也不是已經(jīng)忘記，而是無意識的避開傷口，讓它在歲月的河流中慢慢沉淀，讓時間把這粒刺入骨肉的沙子，一層層包裹起來，直到化成一顆長在身體中的柔和的珍珠，那時候，我們才可以去回顧，去思考，才可以在祭奠的日子里，灑一杯酒，點一支煙，問一聲：兄弟，你在那邊還好嗎？
——小林
序
昨天晚上，在夢中又見到了他，我死去的兄弟。夢中的他，依然笑嘻嘻，一副調(diào)皮的樣子。有點散亂的頭發(fā)，隨意的穿著，8年了，他的音容笑貌，卻是絲毫未變，清晰依舊……
清晨，我醒來，茫然看著墻壁，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和黯然。嘆息……
屈指算來，他已經(jīng)在另一個世界里生活了8年。他去的時候，是畢業(yè)前夕，而我還在讀大三�，F(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踏入社會多年，在塵世間碌碌的奔忙著。更多時候，我遺忘了他。但是昨夜的夢里相逢，卻明明在提醒我，其實我沒有遺忘。也許，我只是不想再去記起，想忘掉的，只是那種傷感。
正文
當(dāng)年，他（就叫他小C吧）以優(yōu)異的成績?yōu)樽约?2年的寒窗之苦劃上了一個較為完美的句號，但卻沒有進(jìn)入理想的大學(xué)，而是被調(diào)劑到了我們的母校。他也成了當(dāng)年新生里面為數(shù)不多的高分學(xué)生。也許從他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起，他的歸宿就已經(jīng)被注定。那個時候，我還在讀高三。我們并不相識。
第二年，滿懷著欣喜和新奇，我也考入了這所大學(xué)。都是老鄉(xiāng)，相識很自然，相交也更自然。
小C這個人瘦瘦弱弱的，小眼睛，說話有點咬舌頭，但總是笑嘻嘻的。他的頭發(fā)習(xí)慣散亂的留著，穿衣很隨意。剛認(rèn)識那會兒，我以為他是一個愛學(xué)習(xí)的好學(xué)生。但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事實并非如此，這讓我們兩人一拍即合。
也許是為了彌補高中時代的辛苦，我們的大學(xué)生涯，就在放縱中開始和進(jìn)行。我，小C，還有一個東北的兄弟，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玩，一起瘋，一起曠課，一起通宵，一起打游戲，一起玩麻將，一起約臨校的女孩郊游……我們成了最親密的兄弟。
小C抽煙，喜歡喝酒，喜歡打牌，喜歡打麻將。他腦子特好使，所以打牌打麻將什么的很少輸。他還喜歡看小說，看詩詞。經(jīng)常，他自己還寫點東西。我偶爾見過他寫的一些東西，想細(xì)讀的時候，卻被他奪過去藏起來了……
在大學(xué)，放縱的結(jié)果必定是補考，補考不過就要重修。重修不過，那就意味著無法畢業(yè)。
期末考試，我們?nèi)齻�無一幸免都亮了紅燈。大概很多過來人都有這樣的感觸：高中時候，我們都是老師的榮耀家長的驕傲，但到了大學(xué)，像是一只只被放飛的籠中鳥，只顧玩耍忘記覓食，必然遭到自然界優(yōu)勝劣汰的懲罰。
由于我還是學(xué)生干部，很多時候，考試后覺得不保險就找找老師，通融一下，所以被抓的功課不多。但是他們兩個，尤其小C，總是不在乎。補考通過，繼續(xù)放縱……
小C大二的時候，喜歡上了我們班一個女孩，只可惜這個女孩不喜歡他，他被當(dāng)面回絕。那晚，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醉，第一次看到他像個孩子一樣痛哭失聲。我們束手無策，最后只好找了幾個兄弟把他拖回了宿舍。
大家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就逐漸了解了彼此的情況。慢慢的我知道，小C家里條件很不好，他老爸為此到新疆打工供他讀書。所以很多時候我就對他說，對功課認(rèn)真點吧，別老搞那么多補考，對不起老父親啊……可他笑笑，不說話。然后掏出他老爸剛寄給他的生活費：“閉嘴，就請你喝酒去……”
久了，我也不再說他了。我們依舊我們的生活。兩年的青春轉(zhuǎn)瞬即逝，像微風(fēng)掠過水面，只留下圈圈漣漪。
大三的時候，我戀愛了。于是更多的時間，要么出去拼命打工掙錢，要么陪女朋友，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自然就少了。
有時候，他會找我借點錢，有時候會讓我請他吃飯，女朋友不在的時候，我們還會一起瘋玩……因為我們是兄弟，是比好朋友還要親的兄弟，所以我們在一起很快樂，無憂無慮。偶爾我會問起他功課和工作的事情。他說還有一門重修的課程沒有過，老師說只要去考就肯定過，但是他不想考了。我一貫罵他兔崽子：“你這兔崽子還很有個性嘛！”他也以一貫的回罵：“兔崽子罵誰呢？”談話在打鬧中就此告終……
離他畢業(yè)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我去他宿舍找他，他經(jīng)常是在和同學(xué)們打牌。有時候，他會不脫衣服躺在床上睡覺。我推他都不醒�！昂染迫チ税 �，他一骨碌爬起來：“你早說嘛……”然后嘻嘻笑著，快活的跑在前面下樓梯，像個孩子。
……
回想起來，最后一次見他，沒有和他說話，也沒有見到他的正面。那天我去他宿舍找他，他背對著我在床上睡覺�？此南闾�，我就沒叫他，輕輕轉(zhuǎn)身走掉了。當(dāng)時的我怎能料到，這輕輕的一轉(zhuǎn)身，徹底的終結(jié)了我們?nèi)甑男值軌m緣，竟成永別……
那年七月二日清晨，我正在宿舍酣睡，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和叫聲吵醒了我。
我開門，東北的那個兄弟表情木然，劈頭一句：“小C跳樓了……”
“跳樓？真的假的？別鬧了……”
“昨天晚上，他從六樓跳下，已經(jīng)死，死了……”他喃喃的，目光呆滯。
我心里一顫，剎那間完全清醒了，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套上衣服跑出來：“他現(xiàn)在在哪？”
“太平間……”
在太平間的冷柜里，我見到了他。那是最后一面。他嘴巴微張，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冷氣無聲無息升起，我打了一個寒戰(zhàn)，看著他的臉，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
他的父母從老家趕到學(xué)校。兩個老實人只知道哭。他老爸一個勁的用頭撞墻，咚咚作響，那聲音讓我心如刀絞。處理完后事，我忽然想起有一張我們的合影，于是找出來，給了他的媽媽。老人仔細(xì)端詳著相片中的他，淚水一滴，一滴，慢慢的流下來……
他父母要把他生前穿的衣服帶回去焚燒，我看到其中還有一件是我當(dāng)年不穿了扔給他的，心頭不由百感交集。臨別前，他老爸緊緊握著我的雙手，讓我感覺到一種份量，不痛，卻很重……
至于小C的死因，其實很簡單，就是覺得大學(xué)太失敗，很多門補考，最后工作也沒找到，沒臉面對家中父母，所以選擇了這條路。很多老師和同學(xué)對他的死有很多不同的評論，但我從未表示什么。逝者已去，尤其還是自己的兄弟，有什么話，就放在自己心里，只對自己說吧……
后記
小C離去后一年，我畢業(yè)回到了青島。至今，我已經(jīng)工作7年了。這7年中，我經(jīng)歷過很多，逐漸成長起來，也逐漸成熟起來了。
其實嚴(yán)格來講，打從小C死的時候起，我就開始成長和成熟了。在他死后，我認(rèn)真的回憶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忽然間警醒：小C的死，和自己有莫大的干系！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我根本沒有盡到作為一個朋友，一個兄弟的責(zé)任！總以為大家在一起過的開心，玩的痛快就可以了，但從沒有想到過走進(jìn)彼此的心里。我又想起曾無意中見過小C寫的一篇文章，里面引用了魯迅的那段話：“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當(dāng)時并沒有深究，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他其實早有去意，只怪我太疏忽太粗心，竟然根本沒有察覺……
他是真的去了。通過他的死，我開始懂得怎樣跟朋友相處，怎樣去關(guān)心朋友，怎樣和朋友一起面對很多東西。我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當(dāng)年他老爸緊握我雙手的時候，我會覺得那么重！那分明是在告訴我，做朋友的責(zé)任是很重的��！我知道，這個成長的代價很大，但是又有什么辦法呢？他去了，這是永遠(yuǎn)無法更改的事實了……
每年7月2日，我都會灑一杯酒，點一支煙，希望他可以知道我在想著他。
前幾年，在夢里夢見他，我就罵他，罵他傻，罵他不孝順，但是他依舊笑嘻嘻的看著我，沒有任何表示。這幾年，我不罵他了。但是他入夢來看我的時候，也越來越少了……
哦，是了，清明要到了，昨天晚上他來看我，大概也是想讓我請他喝酒抽煙吧？知道了，我會的，兄弟！
兄弟，告訴我，你在那邊還好嗎？……
傾訴QQ：166041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