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荒
不久前的一天,一位陌生的中年女士來辦公室找我,交給我3個厚厚的檔案袋。中年女士說她是潘廣峻的大女兒,她爸剛病故,檔案袋里是他幾年來收集的刊有我文章的報紙,家人商定交給我……
我被一種神圣的師生情誼深深感動。
潘廣峻是我的老師,1984年我在縣一中上初三時他曾教我一年歷史。1986年潘老師調(diào)到省城一所中學(xué)。1988年我來省城上大學(xué),曾和幾位同學(xué)一起去他所在的中學(xué)看他,不巧幾次他都不在,一直沒有見到他。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留在省城工作。有一次,我見到了我的初中同學(xué)、在省直某部門做宣傳工作的孟君,提議和他一起去看看潘老師。孟不想去,理由是潘老師教過的學(xué)生太多了,肯定不記得我們了,見了面沒話說。我覺得孟說的有道理,于是沒去。
大約從3年前的秋天開始,我每天早晨上班都能見到潘老師。我上班路過一片楊樹林,很多老人在那兒遛鳥、打太極拳,其中就有潘老師。他的太極拳一招一式都很投入,簡直出神入化。十幾年不見,潘老師的頭發(fā)都變白了,但我仍能認出他來。
每次路過那片楊樹林,我都想從上班的人流中抽身出來,去和潘老師打招呼。但我想像著我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卻困惑地打量著我直搖頭的情景,每次都有些猶豫,猶豫間不知不覺被上班的人流挾裹著走遠。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潘老師不在楊樹林里打太極拳了,我猜測可能是他歲數(shù)大了,腿腳不靈便,懶得出來了。就這樣,3年中我每天都能見到潘老師,卻一次招呼都沒和他打過。
我一直這樣為自己開脫:潘老師桃李滿天下,我只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個,上學(xué)的時候他就不一定知道我的名字,這么多年了,肯定不記得我這個學(xué)生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潘老師不僅沒有忘記我的名字,還時時關(guān)注著我。他的大女兒說,幾十年來他教過的學(xué)生有好幾千,不管是哪一級的,有多少年了,名字他都記得。他喜歡看報紙。他教過的學(xué)生中,有好幾個因工作關(guān)系,名字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報紙上。其中做宣傳工作的孟經(jīng)常作為通訊員在報紙上發(fā)一些行業(yè)新聞。有他名字的報紙潘老師都收起來,裝了七八個檔案袋。我經(jīng)常發(fā)些散文、隨筆,報紙也裝了滿滿3個檔案袋。
前不久,潘老師因腦溢血突然去世,處理遺物時這些檔案袋成了難題,家人經(jīng)過商議,決定分別交給我們。他的大女兒經(jīng)多方打聽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和孟。
孟和我一樣,也被那種神圣的師生情誼深深感動。我們和潘老師在同一個城市生活了十幾年,潘老師沒見過我們,甚至不知道我們在哪兒工作,卻的的確確一直在注視著我們。
世間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注視,殷切而溫暖,那是老師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