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部門的臉皮都比較薄
記者:審計報告出臺的過程有沒有阻力?
李金華:那當然有,現在很多部門有這么一個特點,就是很多問題你揭露出來,他承認有。你說這個問題要怎么處理,他也能接受,但是臉皮比較薄,不愿意你把報告、把問題向社會上披露,這是最大的難處。
記者:溝通到什么程度?
李金華:就是雙方把意見都表明了,都講得很透了,但是最后還有一條,審計有自身獨立審計的權力,我認為應該對外披露的,應該向上報告的我還必須堅持上報。
記者:你們歸他管。
李金華:從這些年來看,我們還沒有說搞到這種程度,你披露我的問題,我在錢上卡你。
記者:轉手你還得跟財政部要錢,你怎么能保證公正?
李金華:我覺得這個問題可以通過立法進一步從體制上去解決。比方說,把審計的經費獨立出來。
記者:你不怕他們?
李金華:沒有什么好怕的,原來項懷誠在財政部(的時候),大家在大的問題上都還能取得一致的看法。財政部的金人慶,是我大學的同學,我說盡管我們是同學,我的眼睛以后要老盯著你了,希望你理解。
審計就是國家財產的“看門狗”
記者:你引用的另外一句話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審計就是國家財產的“看門狗”。
李金華:這個話不是我發(fā)明的,前德國的審計長叫扎威爾伯格說的,就是說你要通過審計維護國家財政國家財產的安全和有效。
一個人走路不擔心安全
記者:您坐在這樣一個位置上,一天到晚眼睛盯著別人,您就不擔心?
李金華:我現在有十多年了,每天早上堅持一個人走路,有很多人勸過我要注意安全,我不擔心。
記者:您在這個位置上坐了19年的時間,就沒有想到過要挪一個位置?
李金華:從來沒想過,我可以坦誠地跟你講,(如果)我向中央提出來我想換個位置我想那是不會有問題的。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
我不想離開這個位置,因為在這個位置上我能干很多事,坦誠跟你講死豬不怕開水燙,就那么回事。我覺得到我們這個年齡,走到這一步,兩個,一個無所謂,一個無所求。無所求,還不是講我對工作無所求,是對個人來說無所求,你還求什么?我覺得現在求得老百姓的理解,我覺得是最大的(追求)。
誰來審計我法律上沒有規(guī)定
記者:相對于你們審計的上億的資金,或者上千萬的資金來說,吃頓飯我覺得是小節(jié)。
李金華:我同意你這個看法。但是它是個獨立性問題,我去審你,然后你請我吃一頓飯,那么外人看了,既然能在一塊吃飯,你還能去認真審他嗎?
記者:你們是嚴格按照國家的有關法律法規(guī)去審,但是有些法律法規(guī)它已經過時了,它已經沒辦法適應這個形勢的需要了,這個中間有沒有一個尺度?
李金華:很簡單,叫做抓大放小,重在整改。審計主要是揭露那些情節(jié)惡劣,性質嚴重,數額巨大的違法違規(guī)問題和經濟犯罪問題。在西部一個地區(qū),縣長對下邊工資發(fā)不出去,怎么辦呢?扶貧資金也好,農用資金也好,來了以后首先歸財政先發(fā)工資。這些問題對不對?不對,但是我們在處理的時候就遇到一個法和情的關系問題,我就想要我去當縣長,可能我也會這么做。你工資發(fā)不出去,政府怎么運轉呢?社會怎么穩(wěn)定呢?所以他也沒辦法。
記者:那誰審計你們?
李金華:這個問題在法律上沒有解決,現在是下一級審計機關的人員離開審計崗位了,那么上級審計機關就來進行審計。比方說將來我審計長離開審計崗位了,誰來審計我,法律上沒有規(guī)定,但是應該有規(guī)定的。
2003年6月25日,李金華代表國務院向全國人大常委會提交了2002年度中央財政執(zhí)行和其他財政收支情況的審計報告。報告中,被點名批評的有財政部、原國家計委、教育部、民政部、水利部、交通部等,其中,財政部被點名達九次之多。報告在用詞上也很少以前的含糊和溫和,代之以“疏于管理和監(jiān)督”等嚴厲的字眼。這場“審計風暴”的制造者———國家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在他的辦公室接受了記者的專訪。
風暴軌跡
從1998年開始,李金華擔任國家審計署審計長,過去5年,在他的領導下,審計署每年都查出了多起大案要案。
1998年,清查糧食系統(tǒng)違規(guī)違紀問題,立案2268起,1302人受到黨紀政紀處分。1999年,審計三峽移民資金和移民建鎮(zhèn)資金,擠占挪用現象嚴重,審出重慶豐都市國土局原局長黃發(fā)祥貪污移民資金1556萬元。
2000年,審計16個省、自治區(qū)、直轄市1999年國債重點建設項目資金的使用情況。發(fā)現挪用國債資金4.77億元。
2001年,審計貴州省國債資金中發(fā)現,貴州省交通廳原廳長盧萬里在國債項目招標中弄虛作假造成國家建設資金損失九千八百多萬元。目前,盧萬里已受到法律嚴懲。
2002年,查出中國建設銀行廣州地區(qū)8家支行10億元虛假按揭;中國農業(yè)發(fā)展銀行8.1億元資金投資股市,所獲收益去向不明。
2003年,查出財政部違反預算法問題,社;饐栴},國資流失問題,掀起2003“審計風暴”。據中央電視臺《面對面》